今年十月香港有數之不盡的表演藝術演出。官方籌辦的大型博覽帶來本地及海外節目佔據絕大多數流量,同時間大型場館、機構、獨立藝團的製作亦浪接浪地上演,要吸引觀眾眼球也不容易。劉柏康於JCCAC黑盒創作、演出的《不以言表》是一個獨舞作品,舞台設計幾近全無,內容亦不足以搶流量,於是彷彿被這浪潮淹沒一樣。然而,就著創作的題材和觀演當日現場的反應,筆者認為作品於藝術及製作規模亦有大量發展的可能性,能廣泛且有效地扣連時下觀眾的心靈需要。
作為編舞,劉柏康過去的作品不算多。翻尋過去三個獨舞,形式都類近:只有極簡的舞台設計,強調靈活,有韌性而連貫的身體活動。是次《不以言表》時長近一個鐘,於獨舞而言也算是頗長篇的作品。或許也是自編自導自演的好處,表演者演出從頭到尾的力量控制也是收放自如,每一個分段如何過渡,演出能量的強弱控制也是十分流暢並明確。近年不少表演藝術作品以特別的形式和概念為主,表演者於演繹動作以外還需要執行不同的技術效果,以配合導演/編舞欲於舞台呈現的,透過多重媒介敍事的美學。《不以言表》整個演出唯一核心就是表演者的身體,以舞蹈最根本的媒介,向觀眾打開內心的束縛、矛盾、掙扎,最終重新出發找尋自我的平靜。這分享的純粹和誠實,也足以觸動觀眾。
個人略感不滿足的是,既然作品有能力將個人情感挖得如此深入,會不會也可以把創作題材所觸及的面向也拉闊一點?心靈上那些難以言說的痛苦是由哪裡而來?他所身處世界是如何苛索,讓他用盡全力至無力招架?演出嘗試以服裝變換、VO台詞、環境聲音營造具生活感的場景,但似乎已在描述他如何勉強自己、抑壓情緒。可能創作人望抹去太過個人、角色化的設計,使觀眾更容易扣連自身感受,而個人期望如果可有更多較人性的面向,可使我更認識這名創作人,相信對作品整體印象會更為深刻。此外,JCCAC黑盒的演出空間本身已有點老舊,而演出燈光色調從頭到尾也是偏暗,即使最後的段落創作人想要帶出擁抱自己,與自己和解的信念,表演上也難以擺脫空間所帶來的破落氛圍。當然明白製作成本有限,場地也有一定的限制,但換過角度而言,創作人或者也可以更進一步思考其編舞與演出空間的關係,有沒有將兩者更為扣緊,更有效地運用空間的可能性。
《不以言表》創作人透過身體動作帶出較為私密的情感分享,題材與精神健康相關;縱然這於當代舞演出而言不算新穎題材,但觀賞演出當日全場滿座,座談會反應亦熱烈。就著座談會的觀察,是次演出的觀眾大多不是當代舞或劇場常客。而他們也積極分享個人感受,可見這城市依然需要相關題材的作品。演出結束後,創作人帶觀眾進行呼吸練習,希望將風雨後內心的平靜分享予觀眾回應主題,想法有心思。美中不足的是劇院本身較窄長,觀眾席斜,舞台與較後排距離較遠,而且作品的氛圍始終抑壓,個人經驗而言,於短促的時間內未能太有效跟隨創作人的指示進入狀態。有沒有可能從一開始演出就不以單面舞台作觀演設定,而是透過距離感更近的雙面舞台,甚至有更舒適,更可使人放鬆的觀眾席呢?如作品有更進一步發展的機會,相信觀眾整體體驗也是團隊可更仔細考慮的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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