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下的聲音》
(攝影:Carmen So,相片由城市當代舞蹈團提供)
人過盛年,總感無處著力,每一步積雪及膝,舉步為艱,卻又踏雪無痕,彷彿一切努力都變得無跡可尋,六十而耳順,卻似獨自在白茫雪原之中,該走往何處?在《雪落下的聲音》,喬楊找來兩位很想合作的舞者羅凡和麥卓鴻,共同體現在這一困局之下苦苦掙扎的過程。
純白簡約的舞台,凸顯出舞者在雪花中的無所依靠,唯一能停下的,就是台前暴露人前的椅子,又或那浮動不定的氣床。無論三人共舞、雙人對舞或獨舞,總呈現連續不斷的拉扯與重複,不斷在倒下與爬起來之間掙扎,三人並非互相控制或對抗,只是在空無的處境中,嘗試找到新的發展,卻又迫於無奈地一再攤倒,三人想互相支撐,卻又如河床水草一樣,總被亂流扯作一團。其中兩位男舞者各在舞台左右的一張椅上不斷重複舞姿,有些毫無發展後即時回頭重來一遍,而節奏和力道卻絲毫未減,反而愈發加強,以至死方休的姿態延續。兩小時的演出幾乎沒有一刻可以停下,尤其知道生命短暫,這追夢的努力更不可暫停。
氣床的運用在當中構成不少轉折,在中途突然倒下而摘地有聲,明確與雪落下的輕柔希聲形成對比,其中如男舞者不斷全力翻動氣床,又或喬楊獨力支撐整個氣床,充滿西西弗斯式周而復始地行進。那作為障礙的巨型氣床,可以是生活的頑抗,可以是歲月的枷鎖,亦可以是身體的衰竭,而面對種種,舞者以身體表達意志,堅持不怕失敗地追尋夢想。舞者有時又回頭坐下,看著一同生活與經歷,依然奮鬥的同伴們,雖然互不作聲,卻以行動表現最大的鼓勵,所以在這個作品,獨舞幾乎不可能,三人伴行,即使未必互補,但面對難關的伴隨,勝過千言萬語。
《雪落下的聲音》(攝影:Carmen So,相片由城市當代舞蹈團提供)
即使三人經歷過如此多,生活與藝術追求如此豐富,但舞蹈是無聲的,人生路的雪花亦如此,不知不覺在一次又一次的舞蹈中變老。然而,年齡只代表你曾走過多少年的經歷,卻不能定斷人一生的成敗得失。有時,即使在歷史洪流中銷聲匿跡,也仍有如雷貫耳的時刻;相反地,即使在障礙之下,也不應故步自封。喬楊在這耳順之年,依然走一路與眾不同。他不斷提醒自己,不要重複自己,而是敢於賭上自己過往所建立的一切,追求自我一切未知的可能性 —— 新的舞種、新的形體選擇、新的興趣,甚至新的人生態度。即使可能會一敗塗地,就即管擁抱失敗的可能,堅持不斷地繼續前行。
(文章於《舞蹈手札》同步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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