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感謝IATC(HK)的「香港演藝評論(1980-2010」選輯計劃」,讓我現在才弄清自己在報章發表的第一篇劇評,原來是1993年中英劇團的《咪放手》(我的記憶以為是另一個演出)。慚愧的說,現在我對《咪》劇已經印象模糊,只記得那是一齣結合形體、面具和生活幽默的表演。中英劇團本劇季演出《塵歸土 土歸塵》,宣傳文案一再提及當年的《咪》劇,似乎有意將兩劇的創作風格和形式互作連繫。在我看來,《塵》劇以現代劇場科藝配合演員的表演條件,完全可視為全新創作,沒必要與昔日製作產生關聯。然而,沒有穩固紮實的根基,創新亦談何容易?
導演黃俊達善於形體動作,《塵》劇的演出形式大概不出觀眾意料之外。全劇就以「人」作為根基:任何人、善/惡獸人、畸星人、西裝人,最後更出現人類學博士,藉此構成不同門類的生命象徵,也喻意現代社會社群的分裂狀態。從混沌初始,述說人類如何與土地結合,途中怎樣互相爭逐,為利益或為原始慾望而令生命交戰。黃俊達與中英新一代演員,既在說故事、傳訊息,同時亦希望展現演員的身體技巧和團隊精神。中英劇團在駐場的葵青劇院以外,是次於大會堂劇院的舞台就像呈現了一場久違了的陌生化展演。
說是陌生化,因為中英近年較多演出敘事式戲劇。演員透過創造角色並以情節述說故事,不論是正劇抑或喜鬧劇,只要有較穩妥的劇本作為基礎,劇團都能作出專業水平演出。即使是本劇季開季的「四十五周年演出」,演員亦可運用劇團以往幾個經典劇本進行創作,從而成就一齣熱鬧紛陳,令觀眾感覺熟悉的喜鬧劇。是次《塵》劇雖說以《咪放手》為創作源起,但超現實和零碎的素材,藉著身體語言而要傳達足夠訊息,並讓觀眾產生共鳴,創作目標似易實難。
「任何人團隊」開展的序曲,已在印證演員對自身的音樂表演能力更有把握。接著下來的各個分場,不同人種的角色組合互相試探、追逐,卻未能有效傳達分場的主旨。直到西裝人出現,具現代感的外在型態較為吸引,更重要是掩蓋頭部的造型,更能讓演員發揮身體能量和質感。西裝人可以不僅是行走追逐,拿著或保護行李箱的內在思維,更應在身體的投射和幅度之間發放傳達。直到其中一位西裝人率先「露臉」,從襯衫裡伸出頭顱並以說話交代劇情,角色原定的形象無以為繼。
其後蘇振維飾演的惡獸人登場,演員以身體述事的要求較能達到效果。蘇振維並不以面部表情傳達情緒,而是以準確的身體幅度和適度能量,配合主要演區的空間範圍,展示角色的行事目標。《塵》劇其實並不需要以舞台上的情境傳達故事內容及訊息,演員的肢體表演和團隊合作更能為觀眾建構想像平台。全劇現在由人類學博士以演講式的台詞作出總結,反而削弱了可供發揮想像的空間。
演出以首尾呼應的傳統模式作結,再次展示中英新一代演員的音樂才能。演員能夠演奏多種樂器,結合而成別具一格的組曲。演員在音樂領域的才華明顯是長年訓練的成果。由是,身體語言也非三朝兩日可以成為有效工具。如何持之以恆? 成果仍然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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