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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中國戲曲節皆為觀眾帶來多個劇種，2024也不例外，且每個來港演出的劇團的領軍人物幾乎都是梅花獎得獎者。今年首場看的節目是福建芳華越劇院的《柳永》。詞人柳永的故事與尹（桂芳）派嫡傳弟子王君安的演出吸引觀罛入場，不論是此劇，還是王君安的演出，筆者皆是初看。看畢，有兩點很值得細談。一是演出，二是舞台設計。
宣傳介紹《柳永》乃作為弟子的王君安為答謝恩師，特打造這劇目彰顯尹派委婉多釆的表演風格。換言之這劇非王跟師傅學習的戲，而是根據其學習尹派表演風格而自家探索去創演的一個戲，意義就有擔起傳承尹派藝術的使命感。中國梅花獎戲曲類能摘梅者多在兩種情況：一是唱做風格能發揚已故名家出色的代表作，這多是各流派代表人物的嫡傳弟子，能繼承師傅的重要作品，即戲寶，表現有傳承那劇種的上乘水平。這類以文戲為主。另一種較多在武戲出現，就是新舊一輩能在一些經典劇目上自創一套表演程式，而達到立新和令人激賞的水平。而兩者當中亦有以全新戲碼的演練而獲獎。王君安的《柳永》既是（當年）的全新戲碼，又是文戲，其實更不易摘梅。
回到《柳永》，全劇集中講宋代詞人柳永，其詞婉約坦率不避忌，廣受流傳，卻非皇家所喜，多次報考落第，早年愛留連歌台楚館，與不少秦樓粉黛結為知己。劇中主要交代了他在仕途的黯然和與歌妓蟲娘的一段情，最後淡然而去（別過紅塵）的經歷。故事本身不算精彩，甚至平淡。既然故事不算吸引，那這演出好在哪？儘管劇本一般，王君安繼承尹派委婉醇厚而洒脫的唱做特色，還在揣測人物內心上鑽研落功夫，都發揮到其為尹派代表之一的高質水平，劇中有幾場戲可見一斑。
先是他與蟲娘的別（場三〈雨霖鈴〉）與重逢（場五〈少年遊〉），這兩場他與花旦鄭全都有深摯表現。〈雨霖鈴〉中柳決意再赴考，雖不捨蟲娘卻不可惜，六年後再重到擷芳樓找知己，蟲娘為生計已跟了人，這時的柳自嘆卻不怨人，為免依人責己更釋懷地開解她，表現情緒前後有別卻同樣真摯；花旦每個情感的遞送亦掌握得細致動人。這兩場生旦戲是重頭戲，由摘梅者來演，好可以說是必然！
場二面聖的〈鶴沖天〉中柳被皇帝指其詞雖好卻過艷，叫他還是做個白衣卿相，不合為國用時，王那份十分羞顏至無地自容的反應就相當出色；同樣在場四〈望海潮〉中王都有非凡表現。柳別過蟲娘來到杭州已幾載，此時柳亦改了脾性，透過杭州歌妓楚楚拜訪當地太守，以詞頌其德，望求取一官半職，卻因一字之差求職無望，更遭師爺冷嘲熱諷，奚落一翻。王的柳又氣又愧，既恨又不能自辯，被羞辱也只好強吞，文人遭白眼莫過於此，王君安都有細微的演繹。原本不算是重頭戲的場口在王的處理中變得精采絕倫，這些在小處顯功夫也正正是其出色之處。到了廿年後的尾場〈八聲甘州〉王以老年的柳永出場更是一大突破，柳永半生求官只得來半職閑，唏噓人生，雖有兩位紅顏知己照料，最終黯然而逝。
王處理人物的內心入木三分，在不經意中打造出高潮，而同為梅花獎者的鄭全亦由頭至尾都很傳神。可能因上海話的腔調的關係，口白，尤其群鶯出場的妳一句我一言，就感到有點喧鬧，頗有嘈雜之感。不過這劇的舞台設計很富藝術質感，今時上演不改用錄像投影，反以簡約的線條作布景，更有詩画之美。配合主題人物見心思。
綜觀，《柳永》之好在於演員（當然詞曲也好），王君安塑造出一派文人氣韻的柳永，又發掘出人物內心世界的文人情操，在細微處展現不平凡的氣質。故事雖沒甚麼高潮，甚至曲折場口，但王君安都能把握每段戲的精要，演出了人物的精神和神釆。這類戲不屬大開大揚，更非武戲有連串動作排場吸引看官，是需要看官耐心欣賞和專注，甚至去發掘其出眾之處。
所謂「戲以人貴」，尤其一些傳統戲碼，如果單從故事看，其實大多戲劇性不強，因曲折情節並非重點，都是先看人後看戲，主要看演員的表演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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