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詞本、合唱隊、聖詩曲調,令筆者想起在學時期參加的彌撒活動。自畢業開始工作後,休息時間都變得奢侈,更不要說休閒時間,「無憂之旅」四個字確實吸引。而這個無憂之旅的目的地更是一個特殊的地點,它帶我們進入墳場。在導遊的帶領下,由大館出發乘坐巴士途經中上環,最後到達東華義莊,合唱團的歌聲及素人演員的心聲陪伴着我們遊走義莊的不同空間,呈現形式像一個結合合唱團的記錄片。
墳場是整個旅程的關鍵,故先來了解這一環境的特殊涵意。場刊中提及:「墳場cemetery一詞,源自拉丁語coemeterium,意為臥室、休眠之地。墳場是城市中的另一座城——作為亡靈的棲所」。原作品在巴塞羅那所使用的是公共墳場,但由於法規或牌照問題在香港不能使用相同的空間,故轉用性質相近的義莊。義莊原設立是為海外或在港華人死後運返原籍安葬期間提供的靈柩暫寄之所,某程度是一個作為暫住的先人的靈魂中轉站,它所代表的不是永久長眠居所。雖然場域有所轉變,但其實代入香港現代的住屋環境,這個中轉站可能比棲所更為貼近,不算是無奈之舉。墳場作為一個異托邦(異質空間),異托邦反映「正常」圍牆內無法容納的事物,每個社會都需要這類的空間和場所來容納那些被認為超越規範的事物。即劇中提及到在英國統治時期,令人困擾的設施如義莊、墳場、麻瘋病院、護老院、精神病院和監獄等,會被設置在維多利亞城外遠處,可看到殖民歷史與華人文化對這些場所在港設置的影響。這是一個可以連結兩個場地——大館(前身為監獄)與義莊的一個節點。
在演出的開頭,導遊有提及到大館還是域多利監獄的時期,犯人其中一個工作是轉動曲軸(犯人不停地踏動一個齒輪機,直至筋疲力盡),他形容這是一個亳無意義的行為以及懲罰,投射到我們日常的重覆勞動,這是主題上的連結。但如果是想補充空間上的連結(因為大館的表演藝術季需要以大館作為起點),由往時(勞苦重擔的無休之城)過渡到當下(靈魂息勞的無憂之城),這兩個代表不同時期和不同性質的空間之間造成的落差並沒有因移動過程中講述的內容而拉近,這一連結不夠有力。可能加強監獄與墳場作為異質空間的連系會更緊密和有機,往時被視為異質空間的地方,因為我們的視點及所給的意義不同,就呈現出不同的面向,亦可連結到達義莊後不同素人(義莊管理員、殯儀策劃員、禮儀師、生態員)希望改變觀眾對殯儀行業或場所刻板印象的獨白。
同樣地,在車上的移動及義莊內的移動可以理解為「無意義」的移動,就像工作通勤和死亡被運送時的無意義,這是主題上的扣連。但如果內容可以與所使用的場景有更大的連結,會使觀眾更能代入,在這次演出中義莊某程度變成了一個巨大的佈景板。同時,筆者亦意識到另一種強烈的抽離感和違和感,後來發現是來自於歌曲。其中中文歌詞是有就着香港的都市現況改編,就像乘車途中的廣播內容一樣揭露在香港生活的處境——「生活成本一天比一天高,死亡也是」;並加入佛教元素更貼合義莊這一殯葬場所,如「到最後待子孫會為你探訪(上注香)」、「喃嘸阿彌陀佛」、「怎可挽救這樣輪迴狀況」、「來回萬千次永劫輪迴」、「人生在世 翻不過的宿命」、「眾生於世 本對等 沒有要工作」等。然而,曲調沒有就着這次場域而有所調整,風格依然是使用Hymns聖詩,令到筆者與場地產生更大的距離感。
創作團隊有提及作品不是歷史導向的介紹,更多是一種體驗,但因為這個體驗是建基在一個很特殊並附有歷史意義的場所,如果要使用就不能忽視。因為主題和形式已經是被試驗過並獲得正面回饋的,那麽巡演(尤其是與原演地文化背景不一樣的地方)需要關注更多的內容與埸地的挑戰。創作團隊對歷史文化背景的結合相對較弱,並沒有好好地融合在劇情中,亦沒有與場所作直接交流,未有與研究香港宏觀的社會文化背景般融會貫通。這是很多環境劇場(無論改編與否)利用特定場所作演出場地的通病,未能跟環境場域特殊的歷史文化及景觀作對話,致使創作與演出場域產生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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