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亞交響樂團這套節目,分成兩場,在兩個星期裡在不同的場地演出。而這次筆者亦是選擇了第二場,在葵青劇院的音樂會。過往在葵青劇院的演藝廳,亦欣賞過聲樂的演出,不過卻是崑曲的節目,當時對場地音響留下不錯的印象。今次泛亞交響樂團這套節目,完全可以說是聲樂教授陳少君旗下studio歷年高足的大匯演,而陳少君亦粉墨登場,擔任節目導賞這個重任。而令筆者進場的原動力,除了已久未欣賞女高音鄺勵齡及男高音陳晨同台亮相外,還因為有兩位新秀,女高音黃卓兒、及高男高音陸堅智。不過最令筆者非親自一睹風采不可的,卻是久聞多年此人乃正統聲樂科班出身、但早已踏足娛樂圈的藝人李璧琦的現場演唱。而對於新任音樂總監凌顯祐、與團員為聲樂擔任伴奏,亦是另一種考驗他們適應能力的試金石。所以音樂會的整體構思,無疑已是陣容鼎盛的「大製作」。
每一位聲樂家都有兩首自己獨唱的樂曲,但兩次出場的時間,卻可以相隔很久。好處就是能夠保持聲音,不會疲勞;不好處就是在後台熱身的時間可能變得太久,這倒要演出者自己好好作時間的分配。
近年無論在外國還是香港,高男高音這門課,雖還不是普及,但亦越來越多演出者願意作專門鑽研。今次為音樂會打頭陣的,就正是高男高音陸堅智。陸堅智的聲線柔和而抒情,音色飄逸輕盈,在現場的演出中,假聲的感覺,多於「高男聲」。他演唱韋華第(Vivaldi)的〈我看見她就欣喜〉(Vedro con mio diletto),感情從容但豐富,當中稍帶技巧的旋律,音準都很不錯而又能隨順旋律的起伏作調節。可是,下半場他演唱由凌顯恩改編華維洛夫/卡契尼(Vavilov/Caccini)的《聖母頌》,才完完全全地見真章。他仿如女聲的音色,真摯動人,無論是發聲技巧或感情的投射,都極之自然而人性化,毫無一點造作;配合樂團的伴奏,整個演出都令人感到心靈平靜,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演繹。
另一位新秀,為年青女高音黃卓兒。半場休息前,她選唱梅諾蒂(Menotti)的當代歌劇《電話》裡的〈哈囉!瑪嘉烈,原來是妳〉(Hello!Oh Margaret, It's You!)。個人感覺,黃卓兒嘗試用較為接近音樂劇的方式演唱,在仿如「唸白」的段落,她更會用上有如說話時的喉嚨音。可是,在音樂廳演出也跟錄音不同,喉音抑壓了共鳴,難以遠傳,而當部份樂句仿如花腔一般的要求,那在真實聲與共鳴聲之間的切換便顯得較為困難。作為一位聽眾,筆者認為如果跟舞台劇演員一樣,連說對白都用上共鳴聲,那應該能令演出更加順暢。而當黃卓兒運用較傳統的歌劇唱腔時,聲音還是相當甜美的。這部現代作品,雖然已相隔七十年,但還是當代人的寫照。黃卓兒的獨腳戲,大可以再誇張一點,抑揚頓挫與動作都再對比大一些,好讓自己成為舞台上的唯一焦點。而她在下半場演唱李察.史特勞斯(Richard Strauss)的《萬靈節》(Allerseelen),聲音雖然依然不算厚潤,但感情的掌握,卻相當具有感染力。當知道這首作品內容其實也相當傷感,黃卓兒內斂的演繹,表現相當不俗。
陳晨和鄺勵齡,除了各自演唱兩首獨唱曲外,還有一首選自威爾第(Verdi)《茶花女》(La Traviata)裡的〈飲酒歌〉(Libiamo ne'lieti calici)二重唱。鄺勵齡在音色與音域要求很高的莫札特(Mozart)的花腔〈如磐石般堅忍〉(Come Scoglio)的演出,可說是完美而氣勢驚人,甜美細緻的聲線上展現鐵石心腸。她在不同聲區中遊走,一點上落時的懶音也沒有,在這首即使是歌劇院的獨唱家也被考起的歌曲裡,鄺勵齡當日的表現令人讚嘆。而她在下半場演唱廸.寇提斯(De Curtis)的《不要忘記我》(Non ti scordar di me),演唱更加從容而又力量強大。但美中不足是,在最後一個音時,聲尾結速過急,聲音突然收進喉嚨去,不過又剛剛被跟她合作愉快的團員的音量所掩蓋。這種小瑕疵失誤,在鄺勵齡的經常性完美演出,這次對觀眾來說可謂千載難逢的體驗!
陳晨演出里安卡法路(Leoncavallo)《小丑情淚》(Pagliacci)中的戲肉〈穿起戲服〉(Vesti la giubba),即使在宣敘調中聲音的共鳴亦鏗鏘穿透,感情的上落變化頗大;演繹痛苦與無奈,低沉屈結。整體上,可謂無懈可擊。他在下半場穿起長衫,演唱中國作品,青主的《大江東去》。他偏向於中音的發聲,雖然抒情與激昂兼備,輕音亦動人,完美無瑕,但相比於他擅長的男高音範疇,此曲顯然凸顯不到他的優點。此外,鄺勵齡與陳晨兩位演唱《飲酒歌》,鄺勵齡演繹的高傲強勢、與陳晨演繹投其所好暖男形象,兩者在演唱技巧上都極盡完美,亦將現場的氣氛推上了熾熱的高峰。
筆者抱著高期望進場欣賞李璧琦,也不負所望,而且水準還相當高。她演唱由符元偉及她自己改編,以《Somewhere》為題的三首音樂劇歌曲串燒(Somewhere Trio),用上咪高峰演唱,她發聲響亮而連綿,她混合歌劇與音樂劇的唱腔、亦結合了近年年輕一輩歌手習慣用的氣聲,演唱感情相當豐富,震撼力亦強。以她的發聲技巧,估計即使不需要用揚聲器播放,大概都能夠應付管弦樂團的伴奏背景。而在之後孟肯(Menken)的音樂劇《阿拉丁》(Aladdin)中的〈一個全新的世界〉(A Whole New World),一位姓陳的同門師弟,亦請纓與她合唱。陳同學純以流行曲的方法演繹,大概過份緊張,所以音準常有些微偏差,與李璧琦的大度淡定,對歌曲的表現頗有分別。但兩者的合作也相當合拍。
音樂會為了推動觀眾對歌唱的興趣,亦安排觀眾一起合唱,包括在威爾第的《飲酒歌》裡擔任來賓的合唱角色、及跟隨幾位歌唱家演繹王立平的《大海啊,故鄉》,作出更高難度的挑戰。凌顯祐與樂團成員在這場音樂會中,在為聲樂家伴奏上,相當穩當;大提琴組整場都有很優秀的表現,倒是第一小提琴組,經常不大齊整,而且小提琴首席依然經常音量太大,而後排的組員卻好像沒有足夠的聲量支持。樂團在兩次半場開始前,都演奏一首樂團自己演出的樂曲。開場演奏韓德爾(Handel)《皇家煙火音樂》序曲,四平八穩的演奏還頗令人精神抖擻。圓號組初期有輕微的發音不暢順,後來卻沒有問題了。小號組與小鼓的演奏,相對地帶動了整首樂曲的意境,效果相當出色。而下半場則演奏巴赫(J. S. Bach)的《歌調》(Air),可是整體上的一板一眼,像數拍子一樣的演繹,較難想像是來自專業的樂團。大提琴組從容溫婉的底層步伐,改變不了在橋上路過的呆板旋律線,主力擔當歌唱線條的聲部,整體上風格亦過於粗製濫做,大氣的氛圍,不應該出現於這首作品中,指揮應該負上及時調整的責任。
陳少君的導賞及演出,對於小朋友來說會否過長,可謂見人仁見智;但她以聲樂專業來介紹聲樂歷史、以聲樂家的角度去分析作品背後與演唱者之間的關係、更以眾星之師的姿態亮相,無疑資料與見地必然正確無誤而獨到,而且更令觀眾看到她冷面笑匠的新身分,更將她年來培養出來風格個性完全不同的眾大弟子,一次過Show H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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