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劇作家卡夫卡的巨著Metamorphosis《變形記》,早已是文學愛好者必讀,甚至戲劇發燒友演繹的作品。記憶中,香港也有戲劇發燒友搬演此劇。上月,英國知名劇院Belgrade Theatre亦有劇團搬演,更出現一票難求。看後,感受複雜,興幸的是再次肯定香港的表演藝術工作者能力高超,遠勝於一些海外同儕,同時間,亦十分欣賞海外的劇作家,好不躲懶,不斷在巨著中尋找跨時空的共鳴感,讓當代的觀眾更能貼心地感受一些深層次的老、大、難議題。
英國劇團Frantic Assembly與詩人作家Lemn Sissay 爵士合作搬演改編的《變形記》,上年開始已於英國全國不同地方巡演,一票難求。筆者提早到劇院靜待,眼前湧現的是一群又一群由老師帶隊的高中生(sixth form相等於香港的A-level學生)。學生的踴躍也許跟其課程有關,但是,從他們一張張的臉上看到的是興奮,畢竟跟這劇團一直扶持年輕人參與戲劇,及是次作品乃由知名詩人、作家、倫敦奧運大會詩人及曼徹斯特大學前校監Lemn Sissay執筆改編有關。
卡夫卡於1915年撰寫Metamorphosis,故事講述經濟支柱的男主角Gregor Samsa突然變成一條似「蟲」的生物體,一家經濟陷於危機之餘,父母與妹妹跟他的關係亦由愛護變為厭惡,最後,成為親人眼中的負累而被拋棄。
Lemn Sissay的改編作品,沒移離主軸,作品更被形容賦有詩意。不過,Gregor變成「蟲」,Lemn明顯賦予了理性的分析,把「蟲」的出現跟資本主義扯上關係,社會架構以至人心的思緒,亦在不知不覺間被侵蝕殆盡,親情人倫統統成為腳下的廢物。為強化資本主義的影響,Lemn藉Gregor的父親獨白時,三番四次地高喊——「窮人無得選擇」(Beggars can’t be choosers)——這殘酷的社會現象。
疫情後,各行各業都急趕地要賺回「失去」的金錢,哪管是卡夫卡年輕時一樣,保險公司要他一天做足10小時至無暇提筆書寫,又或當下的英國一樣,所有人都拼命賺錢又或「搵外快」,人的精神狀況頓成議題。筆者相信Lemn就在當中找到那跨越時空的共通性,藉作品喚醒市民。這主觀意識的偏向對講求邏輯,喜歡看故事的觀眾群來說,相信有助他們追看一個故事,順序地思考議題。但是,若喜歡看卡夫卡那非邏輯思維的文學筆力,迷醉他筆下描述人的存活狀態,甚至自揭他曾出現的精神狀態的情景時,現時Lemn調的這杯茶,相信只能供部份人享用。
演員在舞台上演繹卡夫卡的作品外,額外地要演繹出賦詩意的展現,好不容易。飾演Gregor的男演員在舞台上的表現,明顯地很努力嚐試呈現一個人處於精神不穩及困繞的狀態,在演繹卡夫卡筆下描述的「蟲」的狀態時,亦用盡方法表現如利用長椅背,遮掩身軀,讓四肢貼在椅背上演繹一條多足的「蟲」,又或利用天花吊燈把自己倒掛在上,又或攀附在天花牆角處等方式,為的是展現那奇怪的生物體——「蟲」,不過,觀眾的記憶,就如坐在筆者背後的觀眾們閒談間所說「就是不斷的晃盪」而已。當下,筆者想起香港的舞台劇演員黎浩然的強勁,他在演繹Gregor時,沒有蜘蛛俠招牌式的在天花吊燈上倒掛,又沒有在舞台左右兩邊不斷晃盪,就只有在地上不斷地爬動,時而像蜘蛛,時而似不能名狀的爬蟲類,只是利用瘦削的身體,呈現卡夫卡筆下那隻活龍活現的奇形怪狀生物體,令人望而生畏。
飾演父母及妹妹的演員中,妹妹的角色相對性能與年輕觀眾同呼同吸,在獨白的過程中,未有予人諗台詞的生硬。但是,妹妹以「嘴對嘴」方式親吻兄長Gregor以示兄妹之情,觀眾席立即傳來一陣諠譁聲,飾演父母的兩名年輕演員亦演繹了一臉驚訝的表情。筆者對「嘴對嘴」的模式展示親情,好不抗拒,但從觀眾的反應以至演員的演繹,「嘴對嘴」的兄妹情誼展現手法,無法令觀眾信服。
卡夫卡筆下的《變形記》縱有令人再三尋思的魔力,但那股強烈的陰寒感,一遍灰暗陰霾的氣氛,令人充滿窒息、畏怯、厭惡等負面情緒,舞台燈光設計師就以暗澀的色調配合,亦利用投影技術加重「蟲」的怪異感,協助觀眾進入那奇異的空間,但是,舞台中央的房間設計,卻給坐在觀眾席兩邊位置的觀眾帶來挑戰,筆者觀賞的當晚便看見有觀眾要傾側坐姿觀賞2小時的演出。
一齣作品能否感動人心,從來沒有公認的標準釐定,筆者觀賞的場次,也有觀眾站立鼓掌,但是,在英國觀賞Metamorphosis就讓筆者更相信,香港的表演藝術工作者的才華與能力肯定是香港的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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