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這個古老名詞一再被舞者打開,廣納新風景,評論何不也來一次邀請,跟讀者一場小小的紙上問答遊戲?
先來個熱身:煩把兩手合十,上下擦掌,暖熱後放在雙眼上(請放下眼鏡),好讓勞累的眼睛受熱放鬆。給一點時間。眼眶神經放軟,肩胛下沉,固有的概念界線,慢慢鬆開。
問題一:你覺得舞蹈是?
儀式/文化形式/社會產品/個人表達/感觀記憶/語言以外的喜怒哀樂/集體身份的呈現/身體的哲學/個人修煉/商品娛樂/身體美感/生活方式/存在印記/創意工業的一環/社會評論/全部皆是/全部皆不是/不需有固定答案/定義會跟特定脈絡及條件轉變?
《非關舞蹈祭2023》的策展人李偉能正正把舞蹈作為提問的方法,以六個舞作、兩個對談,為觀眾打開以上種種可能。
問題二:概念還是身體在舞動?
〈舞蹈作為思想的隱喻〉(Dance as a Metaphor for Thought)是哲學家阿蘭巴迪歐一篇著名的文章。他視舞蹈為身體的內在性,因其輕,因其反地心,而顯出身體的自由及反常規。但這是不是只把身體概念化?身體本身在哪裡?看陳偉洛《Click》,吸引我的是他的手跟電子介面之間的觸動。沒有傳統的舞步編排,但觀眾共享編舞的電腦屏幕,他的手指不停打touch pad,pointer是他的化身,實時編製時空及節奏,剪貼線條形狀,建構虛擬山景,打開叫performer的檔案。Pointer上升,音樂也就上升。檔案被命名為肺、盆骨、踝和耳仔,也就是舞動身體最基本的器官。沒有玩高科技,文字卻經媒體設計師鄭雅茵熟練排練,成為一場文字的電子舞蹈。這一切叫人想起被疫情封閉的日子,我們和電子介面曾經如此親密,如此真實。中場時,投影機顯示「表演者離開了」並「將於兩分鐘後回來」,凸顯了表演者跟觀眾一種「表現性的」承諾,也是劇場脈絡下的成規。舞者又應允,離開又回來。下半場是舞者內走的旅程,很喜歡他的眼睛。是看劇場裡的他專注地看的美,專注地選擇,而不是他在看甚麼。這是概念還是身體?這是劇場的真實還是表演性的間距?
非關舞蹈祭2023—陳偉洛《Click》(左)、李偉能《this work has three possible titles:》(攝影:Vincent Yik,照片由不加鎖舞踊館提供)
問題三:你喜歡選擇嗎?
李偉能《this work has three possible titles:》玩味很濃,形式本身是內容,開始的題目一「動到你覺得這是舞蹈」,戲玩芭蕾舞及現代舞的典型舞步,已經搞笑,題目二繼續認真地不認真,大玩上世紀九十年代美國流行天后Celine Dion的洗腦金曲《All By Myself》,兩位鬼馬精靈的舞者李振宇及黃寶娜,以編舞常用的技巧:重複及反轉(性別)來盡顯浮誇濫情典型化的動作。其實,要有說服力,很不易,兩位舞者帶點本色演,節奏拿捏準成,加些即興表情及語氣,常就滿場笑聲,氣氛歡快。當中有單靠說話來描述動作,也有邀請觀眾即場用自己的音樂及耳機配樂,都是邀請觀眾啟動想像力,用自己的方法去享受及演繹。最後以題目三:隨你命名,沒有動作,直接完結。層層形式都是向觀眾邀請更主動的參與及選擇,如果沒有觀眾參與,作品其實未完成。願你在場。
問題四:都問了?
年輕藝術家都在努力打開編舞的意義及可能,邀請觀眾一起玩味,一起跳躍。觀眾回應嗎?而評論人同時是兩者介面,這刻,謝謝你看文至此,邀請你搓熱雙手,再放上眼睛,鬆動思想,一起共舞。
(文章於《舞蹈手札》同步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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