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陳奐仁》作為沉浸式音樂體驗劇場,對音樂的玩味確實給予觀眾聽覺上的衝擊。唯雷聲大,雨點小,沉浸式音樂的背後缺乏該有的脈絡,讓觀眾難以具體投入劇場的空間和世界,音樂蓋過劇場,限制了欣賞的角度和層次。
故事圍繞陳奐仁失場,Banky 楊秉基如何頂替陳奐仁的身分與其他表演者交流,當中包括現代舞者李拓坤,和小提琴家黃洛妍,還有三個戴上由NFT所鑄造頭罩的面具人,為陳奐仁最終的出現埋下伏筆。這個「如果我是陳奐仁」的猜想,似乎並沒有成為敘事的脈絡,因為每次表演,無論是舞蹈還是樂器的演奏,都並未有推進人物的發展,仍是靠Banky的獨白,來傳遞訊息,例如這演出如何是一段尋找自我和勇於面對的故事。這個的處理手法具藝術性,以近乎新文本的方式來規避對故事的敘述,取而代之的是不斷拋出許多符號讓觀眾自行解讀,例如那些閃爍的燈光、近乎瘋癲的台詞等。然而,這種處理手法相當具風險,觀眾非常容易與劇場有情感上的割裂,因為無法掌握敘事的中心而難以共鳴。這與沉浸式音樂所希望帶到的效果剛好相反:前者希望與實驗劇場、前衛劇場相似的形式保留與觀眾的距離,後者卻想以圍繞、沉浸的音樂體驗拉近與觀眾的距離。這兩者的結合若不加修飾,特別是在敘事上作出填補,所呈現出的體驗難免是突兀的。
楊秉基頂替陳奐仁的身分與其他表演者交流
(照片由 康樂及文化事務署 提供)
但儘管在敘事方面有所不足,《如果我是陳奐仁》在藝術科技,特別是音像工程方面的嘗試是嶄新而有趣的。劇場運用了所謂的沉浸式音樂,利用聲音定位系統讓觀眾能感受到從不同方位出現的音樂。這種呈現形式貫穿整個劇場體驗,甚至於一幕楊秉基所飾演類似於主持的身分,更加是直截了當地透過該系統讓觀眾體驗左右聲道的不同。但這些在音響方面的表現形式,並未有融入其他劇場的元素當中,而是生硬地呈現在觀眾耳邊,變相有種炫技的感覺。比如一幕,其中一個蒙面人拍打著籃球,籃球的拍打聲由他的位置,透過環迴的聲音定位系統繞過了觀眾的耳朵,但籃球本身是任何劇場符號嗎?它的具象表達了、傳遞了甚麼訊息?似乎觀眾並沒有獲得任何答案。這種呈現方式也許是畫蛇添足的,畢竟如果是為了環迴的效果,現今的電影聲效系統早就有了類似的技術,而影院也是配合影像才真正發揮出沉浸式音樂的效果,單純讓拍球聲套入這個系統難免淪為較粗暴直接的方式,難泛起任何漣漪。但這也許是個相當重要的啟示,特別是往後希望探索藝術科技領域的創作人和表演者。藝術與科技不應該是相對和分割的關係,而是共榮共生的。科技的存在也是為了說故事,它改變的是說故事的方式而並非故事的內容。所以如果劇場中的藝術科技能更好的與劇場的其他元素融合,比如說具體的劇本或敘事,那將會更大限度地提升整體的觀賞性,也發揮了藝術科技的作用。
楊秉基在《如果我是陳奐仁》的表現可圈可點,當然這歸功於他在劇場身分中的轉換。他一時是表演者,一時更像是棟篤笑的主持人,利用各種食字的笑話來調劑氣氛,一時又是旁白,以及他在最後的一段長獨白間接地透露整個劇場的含義是關於如何面對迷失、尋找自我。可以說,他的表演某程度撐起了整個劇場,讓故事有了最基本的張力和維度。只是這個近乎獨角戲的處理難免容易用力過猛,觀眾容易出現審美疲勞,由頭到尾的聲嘶力竭也許值得更多喘息的空間,相比起不斷的嘶吼,是否有更好的方式處理台詞?張弛若更有度,整體的表演將更平衡。當然這也許是楊秉基對角色刻意的刻畫,也不作深究。
最後必須提起《如果我是陳奐仁》除了藝術科技以外,加入的裝置藝術 、Web3 元素。比如說由此至終放在舞台上的長凳,有鮮明的眼鏡造型設計,可見這是屬於陳奐仁的裝置藝術。當然裝置藝術與一般的佈景美術異曲同工,不同之處也許是裝置藝術的本身並不需要服務劇場,而是可以獨立地以藝術品來欣賞,它更像是模糊了劇場和展覽的空間,讓兩者糅合,帶來更多層次的藝術價值。這也許是為當代劇場的發展中,如何更好地利用「空間」這問題,帶來更多新的啟發和嘗試。而以NFT 鑄造的頭罩,沒有為視覺帶來太多衝擊,卻成為了說故事的一環,幫助鋪墊陳奐仁的消失與現身,正正體現了科技如何與敘事融合。儘管NFT的熱潮已過,這種跨界別、跨元素的嘗試,將繼續會是劇場其中一股發展的動力。
舞台上的長凳,有鮮明的眼鏡造型設計,是屬於陳奐仁的裝置藝術
(照片由 康樂及文化事務署 提供)
本網站內一切內容之版權均屬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及原作者所有,未經本會及/或原作者書面同意,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