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落地,冷眼觀察牛肉切割,跳入跨種族成婚的宴會中分享喜悅,再漫遊到健身中心內凝視眾人跑步,繼而目擊浴室內的交歡現場,最後遠離煩囂見證人牛合一……上述這些片段描述,是我在《末日回憶錄》內之影片部分,一些印象比較深刻的影像回憶。這些畫面意象,或許沒有明顯的時序與因果關係,亦無傳統故事中的角色及情節,但配合現場的激光效果、樂團跟歌者的聲音,倒營造出一股冷峻氛圍,耐人尋味,開闊想像。
作為《末》的「主菜」,全齣一小時多的影片乃由資深電影人高思雅(Roger Garcia)監製、新加坡導演楊修華(Yeo Siew Hua)編創,於疫情期間遠赴阿根廷攝製。與其說這是(如演出介紹中所寫道)「一部感性的『圖解人類』科普影片」,其實更準確的形容,是以一段段不同人士的生活日常,所拼湊出來的一齣影像詩。從高空鳥瞰城市,到漫遊寧謐的鄉郊一隅,呈現出當代都市的不同生活面貌,像是要叫人反思生活與生存的終極意義。至尾段有一幕,鏡頭聚焦打在牆上的影子,從動物剪影幻化成一小圓點,呼應著捕食者與被獵食者最終也會成為一體的說法,奇詭得來也似乎順理成章。
由新視野藝術節與新加坡國際藝術節委約創作的《末》,其形式上雖然是個影片放映,配以現場音樂的演出,不過跟傳統的電影音樂會,純以現場樂團演奏去為影片奏出配樂並不一樣。是次製作的現場表演元素與預錄影像皆同等重要,兩者互為對話、影響。以柏林愛樂樂團成員組成的ZeMu! Ensemble Berlin,在史丹利.杜特士(Stanley Dodds)的指揮下,在大銀幕前演奏出貝臻雅(Eugene Birman)的原創音樂;而年輕的印度聲樂家亞南迪.巴塔查里亞(Anandi Bhattacharya),不單用上了人工智能軟體Microsoft Azure Computer Vision和Google Cloud API創作相應的歌劇文本,還粉墨登場親自以美聲獻唱,直為作品引入另一維度的思考。
形式上以影片放映,配上現場音樂演出
(照片由康樂及文化事務署提供,©康樂及文化事務署)
相比去年同樣受新視野藝術節委約,標榜透過人工智能去創作及演繹,卻令人失望非常的AI歌劇《逐流人生》(新視野版本),今年《末日回憶錄》的確更完整成熟,而且整體演出效果亦更為可觀。縱使《末》以真實的現場歌者,去唱演人工智能這個本該只是虛擬存在的角色,設計上著實有點離奇,但當舞台上的她跟平面的影像投映並置,虛實交錯的設計又別具意味。畢竟今年的節目不再受疫情影響,能夠有現場樂團臨場演奏,加上眩目的激光效果,觀眾在視聽兩方面都能夠有更好的享受。
提到激光,其實這一舞台科技近年在劇場上的應用不多,因為自從電腦燈越來越普及,很多光束擺動的效果都不再是只有激光裝置才做到,加上激光在劇場內使用往往需要場地事先審批,故除了大型戶外音樂會仍然會選用,劇場演出就甚少應用激光作視覺效果提升。然而,這次《末日回憶錄》就用上了幾組激光裝置,從觀眾席不同位置發射光束至歌者身上及銀幕影像之上,描繪出不同線條,既有凸顯影像中的線條之作用,亦疊照出各式符碼,以及配合燈光去改變歌者的肢體外貌,有機地為影像/演出添上光彩,恰到好處而不突兀。
從觀眾席不同位置發射光束至歌者身上及銀幕影像之上,描繪出不同線條
(照片由康樂及文化事務署提供,©康樂及文化事務署)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整個演出除了有跨媒體(激光、影像、燈光、音樂、演唱)的製作展演,創作與表演團體也非常跨域、跨國界(新加坡影人、印度歌唱家、德國樂團),跟作品中呈現的跨種族多元融合,共同面對未知新世界的主題互為對應。作品能夠把其形式與內容扣在一起,實屬難得。
全個作品的尾聲,用上了航拍機俯視都市夜貌,把焦點從遙不可及的南美,拉回到演出地香港,以擠迫的建築與冷清的街道畫面作結。在歷經數年動盪危機,看過激光掃射閃動,最後這一段畫面,到底是末日過後的蒼茫,還是新世界來臨前的黎明,相信觀眾自有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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