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幻土》獲盧卡諾國際電影節金豹獎、金馬獎(最佳原著劇本) 得主,新加坡導演楊修華聯同不同界別的藝術家創作的《末日回憶錄》(The Once and Future),可能是本年新視野藝術節中最不知如何定義的節目,也確實符合「新視野」的宗旨——一場尋求跨界別形式的新穎演出——集結了音樂、影像及科技,當中包括導演的媒體影像、由貝臻雅作曲、柏林愛樂樂團成員組成的ZeMu! Ensemble Berlin的現場演奏,配合現場激光效果,以及有印度聲樂家亞南迪・巴塔查里亞聲演人工智能,讓觀眾感受一種類近「總體劇場」的氛圍,卻以New Age的思想及狀態來架構一個比較虛無狀態的意象。作品是以非線性方式述說關於人類將近滅亡,並要如何記錄地球、生命、文明等資訊,好讓它們可以在人類消失之後,仍得以存續的一場幻想創作。
即使楊修華的錄像均多為在疫情最嚴峻之時,遠赴阿根廷拍攝的非常具體的影像,城市的落泊、森林、山河風景,幾個短小卻不足以成為故事的角色生活片段等,在上述有關一個幻想出來,在滅亡之前作記錄的主題下,那些實在的關於郊野、城市、人物的風景,都被切割再總合成為一種關於生命之於地球的人類足跡紀錄。讓觀眾就像一班逃離地球之後,再回看末日前的地球紀錄片一樣的存在。那種「原來以前地球是長這樣」的感受很強烈,那也可能是因為在影像之上還有大量的激光照射及現場音樂所致。縱然激光效果在舞台上不是新的產物,但其與影像完美的配合,並不斷在影像之上疊加畫上不同的New Age象徵符號,便令具象的畫面變得更為虛幻,讓畫面中的山河一切也被關於生命及宇宙的象徵性意符包圍,成為有點具宗教意味的層次。
《末日回憶錄》是集結了音樂、影像及科技的作品
(照片由康樂及文化事務署提供,©康樂及文化事務署)
說演出有New Age元素還是過於空虛,因為本來New Age概念包攬不同種類及形狀的信仰,然而不論是指向外星生命、神秘現象、古文明及宗教等,大部分New Age仍針對一個共有的主題——如果人類生命作為一個整體的話,其終點該何去何從?演出正是以此為題,開宗明義播出文字來談及人類離開肉體後,將得到自由,並集體融合,成為生命之海。然而那個意識的集合體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或應該去哪裡,演出似乎沒有答案,而只是通過音樂、影像、文字,不斷反覆呈現這樣的不確定狀態。倘若觀眾不熟悉現場透過激光或影像瞬間展示的神聖幾何形狀,或象徵能量及宇宙總體的三角符號,應該會迷失於混雜又沒有太多連貫性的跨界藝術表演之中。
這種迷失的情況同樣在巴塔查里亞歌唱時出現,因為即使觀眾對着場刊的歌詞來聆聽歌聲,那些讚美人工智能、人類及大地的美好歌詞實在過於詩化,不具象,更甚是未能與現場的聲音或任何畫面連繫上。特別在整個現場樂隊面前,只剩下一位歌者唱出漂亮歌聲的意象,所謂末世,乃至Ai人工智能的想像並不突出。讓我不斷思考場刊介紹所說「聲演人工智能」究竟是指向甚麼?為甚麼要由人類扮演Ai,而且根本沒有扮好?最終我只能想像這僅是一個呈現Ai作為歸納式收集人類資訊的藝術概念,並以歌聲來回應末世的意圖,然而在執行上幾乎沒有太大作用,至少,觀眾應該不會理會歌者是否扮演Ai,而只會看到一位人類,並享受她的悅耳歌聲而已。當中的思考性,難以傳遞予觀眾。
作品中由人類扮演Ai,唱出漂亮歌聲的意象
(照片由康樂及文化事務署提供,©康樂及文化事務署)
整體演出的感覺也是如此,流麗的畫面,但概念、內容、想要表達的資訊都分散得像那些沒有太多關聯的影像一樣,需要觀眾很有耐心及想像力,去將不同的畫面自行剪輯及重組,方有一些意義。正如最初一場廚師分割牛肉的片段拍得相當精緻,但它究竟想要表達甚麼呢?經過無數的畫面,在一小時多之後才出現在另一個時空,那個頭戴牛頭面具的人是否與開初分割牛肉的片段有關係?二者組合起來想說是的人類對生畜的殺害,最後將得到生畜的寬恕?還是回應其中一種New Age,或傾向佛教的說法,不論是加害者(人類)與被害者(牛),最終只是業,並歸於無?這一切都只能是觀眾的無限詮釋,因為演出根本沒有任何具體的線索讓人組合出具關連性的意念,所有的東西也如同演出的最原始想法一樣,單純東拼西湊的人類及自然紀錄。如果觀眾對末世議題及信仰很痴迷,就能投入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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