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進花田也好,走入米田也好,能化作春泥,就更護花,便能給植物的生長發揮自己微小而珍貴的貢獻。春田花花的《屎撈人》繪本,不單為城市當代舞蹈團的合家歡新作《屎撈人 — 愛便便愛》的故事人物及核心訊息提供了藍本,在編舞兼導演伍宇烈(Yuri)的推動下,更以跨界方式延伸了近年流行的親子共讀經驗。
家長和兒童一起在劇院閱讀舞蹈,是親子共樂的實踐。然而,城市人關注衛生文化,要選擇「屎」作為表演主題,這份「屎詩」式充滿「宇」宙轟「烈」性的鬼馬氣魄,對熟悉演藝圈的觀眾而言,一定感受到是「很Yuri」的舞蹈慾望嘗試——愛玩便玩,便是理由,便去跳。
《愛便便愛》以屎撈人為設定主角,加上幫助主角的屎姊姊,和被她照顧的一眾小屎粒,還有幾位扮演欺凌分子的老屎。劇情有經歷天災(屁體爆炸)和對抗敵人(負責消滅便便的清潔劑)。基本敘事結構是主角為了尋回自己的存在價值而踏上征途,願獻身作肥料,活在花朵懷中。觸發點是屎姊姊捨身救人的愛。
《屎撈人 — 愛便便愛》(攝影:Carmen So,照片由城市當代舞蹈團提供)
開場的說書人,以鐘擺的催眠嘀嗒,召喚大家進入童話國度。甫現的廚師及其製造的色彩繽紛食物,在跳在動。群舞的動作,以雜耍技藝的趣味及輕快節奏,特別是利用托盤的旋轉及拋接,嘗試打開觀眾的胃口。當中給人最詼諧印象的,要算是一位男廚師的四肢被捉弄著要掛起五隻大圓盆的定格甫士。這段餐桌舞蹈場景的設計理念,令人聯想起古典芭蕾《胡桃夾子》中糖果王國的糕餅演出。這類擬人法塑造的美妙幻想,雖沒有帶來新鮮感,但卻發揮了鎖定身在異域世界的旅程邏輯功能。
巨大的廁紙筒,把觀眾的視域,突然捲進到錄像動畫投影中的灰暗腸道,和繼後混濁黝黑的屎渠。從兒童的角度看,一切就是歷險;從成人的角度看,就是抱怨人生的現實寫照之開始。屎的存在,告訴我們,生命縱使像食物般曾經美好,也不會恆存,腐朽是必然趨勢。人總有一天要離開,但能留下甚麼給別人?
然而,離世之事,在童心內位置偏僻。對保有童真的人來說(應該包括大部分兒童觀眾),要快樂,就「放你個屁」!屁是看不見的,但聽到它那「臭肨肨」充滿破壞力的聲音,現場孩子就大笑與尖叫,成了主動的劇場參與。用薄膠衣料製造的「屁袋」,可算是這支作品的傑作。眾多白色「屁袋」在舞者手上被揮動,除了具象化呈現了屁的存在,又活像深海中的水母,浪蕩飄浮,滿有詩意。「屁袋」在空間的隨意擺動,本身就是很美的舞蹈,它較之尾場時中小學員的「魚群手套」舞步,更富創意,不過後者也算吸睛。
《屎撈人 — 愛便便愛》(攝影:Yvonne Chan,照片由城市當代舞蹈團提供)
這支作品的亮點,落在結束段的整體群舞編排,而非那些把觀眾情緒推往亢奮狀態的「清潔劑」戰鬥場面,或屎渠中各位「屎」角的舞姿;因為駐團舞蹈家動作雖然熟練,但也許導演的劇情構作仍欠適切地傳遞給觀賞者關於眾屎的個人掙扎或人際周旋的角色及情感手段。相反,近四十位大、中、小舞者最後以肢體語彙,和穿梭輪轉方式所共建的美感,演繹玫瑰綻放意象的一刻,在合作和互相關顧的現實舞台語境中,卻標誌性地凝聚了延續愛在人間的盼望。這幾分鐘,跳出了愛的教育理想,因此我特別愛看。
(文章於《舞蹈手札》同步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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