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與愛的最終搏(博)奕,尋找愛的落幕/藉一段有性無愛關係,述說一個關於面對死亡、愛與傷痛的故事。」從官方對《末戀.無愛合約》的介紹可知,創作人把劇定位為「愛的故事」,不論「有愛」、「無愛」,探討的核心是在面對生命無常時,「愛」的力量與作用。如果抱著此期待入場,想了解在「無愛」的設定下,角色在「愛」中的掙扎與思考,觀眾或許會失望。
故事內容並不複雜,當中設定一如劇名。浩天(王維飾)和夢雨(張雅麗飾)人到中年,過往的人生經歷令二人各有背負。因緣際會下發生關係,簽下合約展開不涉及愛的同居生活。直到夢雨患癌,因不欲有情緒病的浩天在失去陪伴下自殘,設法令浩天愛上自己,令他能有目標活下去。「末戀」指生命走到盡頭前的最後戀情,當人生走到困局,愛情是否可以帶來出路,似乎是編導張達明先生希望呈現的主題,只是筆者觀劇時實難以對二人的「愛」有所共鳴。人與人相處,情感生發難以自控,一見鍾情、日久生情,相處會令感情或滋長或生怨,因此共住而有性關係的二人,時日久了,出現真感情,或許不難預料。
在敘事策略上,劇本線性地交代二人由借錢而來的交集,至同居生活的剪影,夢雨為浩天剪髮、焗麵包、二人擁抱互道晚安的情景,在張雅麗的演繹下不難看出相處而泛起的絲絲甜意。觀眾對二人的認識、相處、感情發展逐漸了解,只是都比較零碎的片段。二人在相處上的試探,是否再進一步的推拒或掙扎,都沒有很深入的交代,透過二人的日常相處,不同的敍事段落,觀眾觀察到劇情變化,但情節的發展空間卻不大。浩天過去的婚姻經歷,印刷廠工作的失意令他無力支付贍養費,是否就是他躁鬱症及精神分裂的主因?夢雨加入「獨居姊妹團群組」多年,曾受愛情創傷,但同居過後為何能輕易放下堅持多年的獨身主義?如果劇情上能加以交代角色受創傷的過去,以及由無愛到愛的心路歷程,角色對「無愛」的執著才不會顯得單薄,劇情後半段出現的掙扎也能準確傳達至觀眾。
《末戀.無愛合約》(攝影:Eric Hung,照片由香港藝術節提供)
當中能引來共鳴的更多是角色在困局下的壓抑,而非以愛對抗逆境的命題。導演對面對困境的無助與精神狀態,有一些細緻的安排,一方面以大屏幕播放錄影,令觀眾了解到三位角色的病況,如夢雨感時日無多的痛苦剖白及偷拍浩天購買最後禮物的片段。另一方面,亦嘗試以非寫實的方式,令觀眾對角色的精神世界有所聯想,像交代浩天對夢雨親手焗製的麵包的感受時,麵包巨大化地在舞台出現,王維沉醉而享受的表情,在台的高處以不同大小的屏幕割裂直播;又或浩天購買禮物的片段,重複放映,都顯示這並不是一個真實而共時的空間。其他如劇中強迫症患者Kitty(楊淇飾),在與醫生視像會診交代病況時玩的空中瑜伽圈,或愛的大團圓結局下的跳繩情節,在設計上明顯與角色的心理狀態有所呼應,看到導演在處理時的考慮。
只是,除了屏幕的運用外,其他安排令全劇在風格上略有不一致感,如麵包的巨大化,如果只為了把麵包對浩天的影響立體化,作為愛情的象徵,超現實的呈現是否恰當?觀眾看到大麵包及王維被屏幕聚焦而放大的誇張表情,是否真的能找到對照,引起共鳴?跳繩的意象,全劇出現兩次,首次用於表示Kitty與戀愛對象Sam(黎濟銘飾)的關係,寓意二人關係的分離與矛盾,那麼再次把跳繩情節安排在山上野餐時出現,則顯得刻意,加入浩天的三人跳繩也令眾人的關係迷離難解。結束前演員面向觀眾大合唱也帶有電視劇意味,令觀眾輕易被抽離於前一幕三人在家中哭訴心結的力量。《末戀.無愛合約》的細意經營值得欣賞,三位主要演員的演繹亦充滿能量,令人觸動,只是要令觀眾投入去「愛」,種種細節不能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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