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父孫文一生中取過不少名字,自少幼名帝象,到為人熟悉的中山,每個名字都像標誌著他生命中的不同階段和領悟。第五十一屆的香港藝術節的粵語音樂劇《日新》,正是以他在青少年時期的別號「日新」,以革命起義前的跌宕歲月為藍本,唱出排除萬難的大無畏精神。
在一個如此宏大的歷史背景下,《日新》的創作重心便落在如何平衡歷史感和藝術性。由於是以真實人物作創作背景的舞台劇,若失去時代、環境和人物的實感,觀眾便難以完全投入故事的情節。但同時又要避免平鋪直敘,不然難免淪為單純的回憶錄,失去多層次的的觀賞角度。在這方面能看出陳詠燊如同劇名《日新》一樣,有著求變的心。劇本的結構以上半場寫實,下半場虛幻來嘗試迎合不同類型的觀眾。更在第一幕以孫中山大鬧北帝廟,暗比孫悟空大鬧天宮,以「起義」和「取西經」互文指涉,既鋪墊了及後的荊棘滿途,也讓人物的個性舒展開來,觀眾在一開始就能感受到孫中山在年少時期的倔強倨傲和擇善固執。作為開頭,這是最好不過的橋段和文本設計。
可惜劇本有些「捉到鹿唔識脫角」,隨著劇情的發展,人物角色的發展和劇本的歷史感上有著明顯分歧。在人物塑造方面,孫中山的台詞一時老舊、具時代背景,一時卻跳脫時空變得現代,這種文本與環境的不協調,難免讓人有所抽離。在敘事結構上,下半場「倫敦蒙難」集中在虛幻的想象,更加注重主角孫日新的內心變化和情感層次,填補了人物內心世界的發展,卻使故事線的發展薄弱。由解救到覺醒的過程,劇本僅以「四大寇」曾經決裂的真實背景作銜接。但當時的背景是革命起義,眾人在行動前都有必死的決心,以孫中山過分莽撞而惹來眾人批評,強行製造戲劇衝突,難免有些勉為其難,稍欠說服力。整體而言,《日新》意念上的虛實交替令人驚喜,但歷史感仍有可加強的空間。
《日新》音樂劇(攝影:Carman So,照片由香港藝術節提供)
可幸的是鄧偉傑作為默劇出身的舞台劇導演,在形體的運用上非常成熟。臨危受命的他也確實揉合了許多大膽破格的元素,例如類似於武術的舞蹈編排。舞台的空間亦是一大亮點,佈景設計簡單而精緻,樓梯的運用增加更多層次的空間感,讓角色的台位有更多維度。這不僅提高了情節的觀賞性,還為表演者創造了豐富的表現空間。
在音樂方面,《日新》破格地融合了搖滾和輕爵士等多種曲風。然而,音樂與情節的搭配似乎的配合稍有落差。例如,眾人的鬼魂跳舞那段,爵士樂的運用反而與角色矛盾的心境有抵觸,如果只是為了呈現角色混亂無序的內心世界,輕爵士未必是最合適的曲風。
最後,不得不佩服凌文龍為這齣劇堅持了三年,這是非常難熬的時間,作為舞台劇演員不但要熟練台位、對白和動作,更要把歌詞和演唱熟諳於心。儘管在這期間有其他演出和工作,他卻沒有貿然放棄演出的機會。即使有人員上的變動,作品最終仍以相當高的完成度呈現在觀眾眼前,確實與孫中山不因起義失敗而放棄的頑強精神互相輝映。相比國外的音樂劇每個劇季起碼有三四十場演出,香港藝術節礙於形式,場次有限,每場都是如此珍貴。凌文龍於演出期間弄傷右眼,仍堅持以單眼繼續完成餘下演出,如此的犧牲精神,也是撇除作品,在劇場外讓人欣賞的演藝故事。劇中最後一句對白 ——「排除萬難,係萬難啊!」,已為《日新》、為觀看的香港人留下最打動人心的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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