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傳統舞台的演出,總教人期待作品如何利用不一樣的空間,又或是作品和空間的對話。《站在三角尖頂上看瞬間的我》在香港藝術中心包氏畫廊演出三支舞作,演出由最低層開始,隨著第一舞作完結再往上走,最後在頂層作結,回應主題的「站在三角尖頂上」。
第一支舞作《三形慶典》一開始只見三角紙雕,不見舞者,才發現舞者藏身紙雕下方。舞者或繞過三角,或在三角上滑過、舞動,作品多數段落都顯得十分忙碌,過於忙碌有時容易令觀者迷失,抓不住編者想說的話。回看作品簡介,若是一個關於三角形的夢,或許如此跳脫也確是夢境的特色?段落之間以畫作連接,本是過渡轉折之處,但未看得見與其他段落的關係。可以折疊的立體紙雕效果有趣,若能在舞者身體上看見更多對三角空間及紙雕的回應,以及在身體元素上展現更多拼合與重構,或許舞作會更立體。
從三角夢中醒來,觀眾隨著導賞員指引沿樓梯走上一層,只見《回》的「雕像」(參見場刊)小心翼翼地整理一長串內有紅色液體的透明管子,順著管子看去才發現原來一路連接到舞者身上。舞者背對觀眾攤坐椅上,身穿厚重大衣,身旁還有一支輸液掛架。紅色液體、身體疲態、厚衣,將「虛弱」的想像投射到觀者腦中。舞者在椅上緩緩伸展,展現僵硬、不靈活的身體,又利用椅子作為支點,放大身體的痛苦和掙扎。虛弱無力的肉體顯然不是故事的終點,舞者拿起管子晃動,幅度逐漸加大,原本沉重的空間隨管子擺動的聲音和動態漸生張力,舞者身體隨之漸轉流暢。搖擺迥盪——是管子著地的聲音也是身體的律動,管子擺盪的動力賦予身體新的力量,大衣和疲態都被甩開——衣下原來覆蓋自由。軟巴巴的管子作為道具,不單盛載了力量轉換,更帶有血管、輸液管的符號意象。編舞透過和管子的互動,強調並改變身體狀態,過程一氣呵成,一改開首沉重的氣氛,予人豁然開朗的結尾。
觀眾繼續前行,來到升降機前的空間,迎接觀眾的是《-1 . 0 . 1》。作品的巧思在舞者透過幻燈片,將身體的影子置於牆上的「鏡框」,以影子進出「鏡框」探問被截取的身體和時間,讓筆者聯想到熒幕截圖,概念有趣。然而其他段落的身體動作意義未明,似是有很多關於「時間」的想法卻未有足夠時間一一發展。或許專注於鏡框和身體的對話,再深入發展相關的動作語彙,更能豐富這趟時間之旅。
《站在三角尖頂上看瞬間的我》(攝影:Eric Hong@Moon 9 Image,照片由新約舞流提供)
整體來說可見畫廊自身的空間語言強烈,也影響了作品的呈現手法,甚至創作之構成。然而當身體和空間相遇時,身體是否必然被空間形塑呢?還是透過創作元素,身體也能反過來改造空間,建構期間限定的新場景呢?《回》的開場設計甚有裝置藝術展覽的感覺,但作品舞起來後為空間注入新的能量,讓筆者聯想到一系列畫作的作畫過程、一位藝術家高低起跌的創作生涯——在這特別的場域中,《回》既是舞作,也是畫作。在這例子中似乎身體和空間在激情對話後無分勝負,只留下似是而非的聯想令人再三回味。
(文章於《舞蹈手札》同步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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