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鳳舞蹈劇場十周年製作《夜奔》,邀請了三位概念編舞周佩韻、馬師雅和黃家駒,與創作舞者李婷炘和許俊傑一同想像,將《水滸傳》中的林沖夜奔改編成當代舞,從不變的文字中找尋流動的角色與身份。
崑曲《夜奔》是明朝李開先《寶劍記》裡的一齣戲,主要描寫了林沖在夜奔梁山的路上,「專心投水滸,回首望天朝」的複雜心情,一種對未來生活的茫然。三位編舞以不同方式進入這個戲曲文本,創作出三個風格截然不同的舞作,可見在戲曲世界裡所有東西都是既定的,而當代舞則是一個找尋的過程。
對抗性的留白
與戲曲表演相比,當代舞中的矛盾和張力更為內在化,《夜奔》採取獨舞的形式,林沖的個人形象和內心世界得以被放大,而他的對手角色和背景交代則採取了較為意象的呈現。在舞台設置上,用燈光營造湖水藍色的草原,背後的簾幕則作為林沖掙破枷鎖的象徵。
周佩韻在作品中突出了林沖的英雄戰士形象,獨舞中林沖的對抗角色失位,舞台上運用投影的大影子去演繹林沖的敵人和內心世界;馬師雅作品中的林沖塗黑眼部周圍,舞者借用戲曲動作中的眼神和動作,消解了其中明確的對抗性,武術動作配合現代感的音樂增添了其中的玩味;而黃家駒作品中的林沖則是痛苦而憂鬱的,舞台上保留了東方劇場的美,用椅子和燈光作為舞者對話的他者,給予觀眾大量留白想像的空間。
《夜奔》(攝影:Eric Hong@Moon 9 Image,照片由小龍鳳舞蹈劇場提供)
性別的曖昧性
戲曲有確定的男女角色展現方式,每種角色也是既定的,例如生、旦、丑、末等,以男扮女或女扮男也有固定的演繹程式。但在當代舞藝術中,性別似乎不是太重要的元素,有時甚至可以是模糊的。
《夜奔》分為男女獨舞兩個部分,李婷炘扮演的林沖並沒有刻意男性化,或完全去除舞者的女性特徵,芭蕾舞訓練的李婷炘也在某些章節用其陰柔的身體語言去表達林沖的陰鬱情緒。此時角色變得不重要,演員的「自我」被放大,「她」成為了林沖情緒的代言人,用身體語言發出共感。這種性別的曖昧化或許是在現代性的影響之下,後世對林沖的性別想像而成,例如七十年代電影《林沖夜奔》也借用了戲曲元素來表現這種性別與人物關係的曖昧性。
《夜奔》(攝影:Eric Hong@Moon 9 Image,照片由小龍鳳舞蹈劇場提供)
時空的曖昧性
在戲曲作品的舞台呈現上,有兩個門分別為「出將」和「入相」,通常戲曲演員從「出將」登場,由「入相」退場。《夜奔》也向這種戲曲舞台中的「出將入相」致敬,舞者在兩個門之間徘徊忐忑,這兩個門也有將來和過去之意,寓意著林沖對於前路的迷茫和不確定性。
這種時空概念的借用令舞作《夜奔》的時空被打開,帶領觀眾進入一層新的文本和想像世界。編舞馬師雅更是將「林沖」搬到現代社會的時空,化身為一個掃地英雄,英雄在哪?誰又是英雄?編舞似乎在向現代社會發問。在文本故事中,今天的督軍教頭林沖,明天不知道會變成甚麼人,這也正正呼應了我們當下的種種無奈和迷茫的時代情緒,林沖可以是我們每一個人,舞作得以與當下連結。
(文章於《舞蹈手札》同步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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