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幻想對抗現實——談音樂劇《唐吉訶德》
文︰陳洛零 | 上載日期︰2023年3月3日 | 文章類別︰眾聲喧嘩

 

主辦︰中英劇團
地點︰葵青劇院演藝廳
日期︰14/1/2023 8:00pm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音樂 »

中英劇團的《唐吉訶德》原定於2021年初公演,因疫情兩度延期後,終在2023年1月在葵青劇院演藝廳上演。此劇翻譯自得奬的百老匯音樂劇《夢幻騎士》(Man of La Mancha)。劇情講述名著《唐吉訶德》的作家、西班牙詩人塞萬提斯與其僕人在異端裁判所被眾囚犯審判,並以講述唐吉訶德的故事為自己辯護。唐吉訶德在没有騎士的年代以騎士自居,他以風車為敵人,以客棧為城堡,與僕人尚楚展開一段奇幻的旅程。

 

無論是原著或是改篇的音樂劇,筆者認為其核心思想是唐吉訶德如何透過他的幻想對抗敵人。但他最大的敵人不是囚犯、不是趕騾人、不是魔法師,更不是風車,而是殘酷的現實。而中英劇團的《唐吉訶德》音樂劇,在很大程度上成功呈現出這種現實和幻想的抗爭,展現出唐吉訶德的追夢精神。

 

雖然塞萬提斯/唐吉訶德是此劇的核心,但觀畢此劇,劇中女主角艾杜莎在人物構成及演員演出上,卻反而最能體現出這種現實和幻想的對抗。艾杜莎身世悲慘,是眾多趕騾人的尋歡對象,以賣笑甚至肉體來換取兩餐温飽。艾杜莎甫出場時與一眾趕騾人的舞蹈、被趕騾人推來推出的身體交纏、其表情的痛苦及肢體的扭動,形象化地表現出艾杜莎為世所迫的不情不願,是殘酷現實的一大寫照。後來艾杜莎遇到唐吉訶德,唐吉訶德温柔地稱她為杜仙尼亞,尊稱她為高貴的女士。艾杜莎認為唐吉訶德是痴人說夢,極力否認,但卻享受著被人尊重疼愛的感覺,一段〈他想得到我的〉:「發一個夢 期待變真一天」,唐吉訶德的幻想,給予她喜悅及希望。

 

及後艾杜莎因唐吉訶德而改變,希望成為幻想中的杜仙尼亞,故為敵人療傷,卻反遭趕騾人蹂躪凌辱,痛不欲生,此又為現實對幻想的強烈打擊。最後劇情雖然没有交代艾杜莎如何振作,但艾杜莎探訪病中的唐吉訶德,主動稱自己為杜仙尼亞來意圖喚醒唐吉訶德,代表艾杜莎接受唐吉訶德幻想的世界,與他活在夢幻中,迎來一個美好的結局。飾演艾杜莎的劉雨寧在演出上能呈現這種經歷的起伏跌宕,演出矛盾複雜的想法:艾杜莎理智上認為無法擺脫惡劣的生活環境,認命絕望,但感性上存有期盼,因唐吉訶德的痴人說夢而感到歡愉。透過艾杜莎,現實的殘酷及幻想的美好,以及兩者的衝突得以立體地表現出來。

 

相較之下 ,塞萬提斯/唐吉訶德/亞朗素的人物構成則顯得稍弱。塞萬提斯因忠於職務而向教會收稅,因而得罪教會,被關在異端裁判所,但劇情上没有交代太多塞萬提斯的背景,以及他幻想唐吉訶德的緣由,甚至他的想法及情感也没太多觸及。亞朗素方面,劇情交代他的親人安彤麗亞對他「變瘋」憂心不已,但亞朗素未變瘋前的「現實」,觀眾卻無從得知道,未能了解唐吉訶德究竟與甚麼對抗,他又如何極力捍衛正義。雖說如此,但如將角色合而為一、整體理解,或許塞萬提斯因執行職務而被押的遭遇,正正代表殘酷的現實,而唐吉訶德作為他的幻想,正是他追求正義的化身,是他對抗現實的辯詞。演出塞萬提斯/唐吉訶德/亞朗素的盧智燊,在演塞萬提斯/唐吉訶德時感覺變化不大,是否有意表現唐吉訶德即塞萬提斯、塞萬提斯即唐吉訶德這一概念,可以細思一下。

 

《唐吉訶德》作為音樂劇,亦成功透過音樂歌詞表達現實和幻想的衝突。第一形式是歌詞直接表現這種矛盾衝突。艾杜莎所唱的〈他想得到我的〉,「垃圾遍地」是現實,「不禁極懷疑」是理性;與之對抗的「華麗『耀眼』碎布」是幻想,「發一個夢 期待變真一天」是感性。一首歌表現了矛盾及複雜的想法,對唐吉訶德的鍾情有懷疑但又想信。第二形式是同一段歌詞由不同人唱,帶出不同的含意。例如〈小相思〉,一段「悠長夜 小相思」,塞萬提斯/唐吉訶德唱來誠懇真摯,對他幻想中的女神傾訴他的仰慕之情。但同一句的歌詞由趕騾人唱,則似在嘲笑艾杜莎的自作多情,又或是邀約床聚,顯得下流,代表現實對幻想愛情的嘲弄。音樂劇講求憑歌寄意,此劇主題曲〈摘最遠的星〉,劇末眾員齊唱,展現以幻想挑戰現實的氣魄,唐吉訶德没有否定現實,他知星途遙遠,但他選擇摘最遠的星,正是堅持尋夢的一大體現。

 

《唐吉訶德》的時間非線式、片段零散,出場人物眾多,除主角唐吉訶德、僕人尚楚、艾杜莎以外,其他角色面目稍為模糊。但此音樂劇能抓住重心,集中描寫主要角色如何追夢,突顯以幻想對抗現實的命題,而音樂曲詞均配合主題。此劇因疫情緣故公演一波三折,幸於今年重見天日。不被現實擊破,堅持劇場這個尋夢舞台,或許是此劇於此時此地的時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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