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三位編舞彭春、劉燕珺和董仲勤的背景非常不同——彭春的舞蹈風格以流行編舞及街舞為主;劉燕珺是芭蕾舞系出身;董仲勤則畢業於香港演藝學院戲劇學院表演系。他們分別用各自的舞蹈語言去詮釋荒誕性。
被凝視的他者、身體的荒誕性
沙特在《存在與虛無》中分析了「身體」這概念的三個面向,而其中首要的是身體於人「在世界中存在」的根本作用。其中身體的荒誕性正正體現在「為他人存在的身體」,即我們的身體受困於社會的標準和他人的目光之下。劉燕珺作為芭蕾舞演員,在作品《Observing incorrect correctness》表達了她對芭蕾動作的所謂「美」和「不美」的思考,舞者的身體被置於如博物館的玻璃框中,承受著被凝視。即使從框中出來後,舞者依然擺脫不了標準的束縛,這種「美」中透露著荒誕。在各種規範之下的舞蹈是否也淪為了視覺中心主義的產物?
而在董仲勤作品《數位世界絕對的0與1》中,這種荒誕性更為突出,演出中的裸男形象成為了被凝視的對象,淪為權力機制下的「他者」,兩個白衣人不斷地將其推倒,他彷彿也在被凝視下尋找著自我的身分定位。
「舞蹈新鮮人」系列2022(攝影:Carmen So,照片由香港舞蹈聯盟提供)
中心點焦慮與荒誕下的解構
配合著聲效和音樂,舞作帶給觀眾潛在的焦慮感。彭春作品《關我咩事?》訴說著個人的情感焦慮,舞者身上的黑點如同情感的黑洞,將不同的情緒吞噬放大,訴說著自我身世的舞者不斷掙扎著回到舞台中心,又被不斷扯離開燈光之下,這種中心點焦慮從舞作一開頭就得以建構出來。
我們的現代社會就是在不斷尋找中心點,而荒誕的出現讓人們意識到中心的虛無,從而開始逃離中心並出現解構。彭春的舞作後半段有個頗為有趣的舞蹈排陣,在紅色燈光的配合下,舞者們形成一個三角形隊列並多次嘗試逃離中心點,逃離的個體又不斷被另一個舞者拉回,這種牽制生動詮釋了人與人關係間的荒誕性——是我的身體,又受制於他人的身體,彭春彷彿通過此次舞作完成了一次對中心的解構。
另外,三個舞作都巧妙運用了白布這一道具去進行解構,《Observing incorrect correctness》中的白布是「標準」,當它被舞者從舞台中心扯下,又隨著舞者的動作形態被捲曲時,所謂的「美」的定義被打破。《數位世界絕對的0與1》則用白布形成一座座山巒,最後化作聖母的頭巾,她站立在舞台中央高處,試圖叩問這種無盡的等待和存在的虛無。
「舞蹈新鮮人」系列2022(攝影:Carmen So,照片由香港舞蹈聯盟提供)
戲仿、扮演及荒誕
《數位世界絕對的0與1》戲仿荒誕派劇本《等待果陀》,董仲勤運用了不斷重複和斷裂的戲劇結構,這種身體的遠離與靠近得以一次次重複再現。兩個身穿白衣的舞者彷彿對照著「狄狄」和「戈戈」這兩個原型,胖舞者和裸男形象的加入則對照著「波卓」和「幸運兒」,他們在動作上的重複和模仿也是一場重大的荒誕表演。
在荒誕派劇本《等待果陀》中,還有另一層荒誕的思考,波卓揮舞著鞭子,要求幸運兒「大聲思考」,他的「思考」是對智力思辨的諷刺,他的「舞蹈」十分難看。董仲勤似乎也通過他的舞作在叩問「是先思考,還是先舞蹈?舞蹈的本質又是甚麼?」
(文章於《舞蹈手札》同步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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