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下第一樓看民初的老百姓
文︰梁兆東 | 上載日期︰2023年2月1日 | 文章類別︰藝術寫作計劃學員評論

 

《天下第一樓》(照片由香港話劇團提供)
主辦︰香港話劇團
地點︰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
日期︰4/12/2022 2 :45pm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本劇是何冀平老師於1988年的成名作,不論在國內及海外巡迴演出都高朋滿座,一票難求。國內的評論認為此劇的地位可與《日出》和《雷雨》互相輝映。香港在2000年曾經搬演此劇,今次是第二次粵語演出。

 

本劇的時代背景設定在1917年至1926年之間,講述一間位於北京前門的烤鴨店福聚德的起落。這個時代,正值武昌起義之後,溥儀下台, 孫中山成為臨時大總統(1912年),袁世凱成為第一任中華民國大總統(1912年),之後成立中華帝國(1916年),自立為皇,但不獲支持,同年病歿身亡。雖然黎元洪成為第二任大總統。但各地軍閥割據,張勛乘機帶兵入京,意圖捧溥儀為皇恢復滿清帝制,但十多天後被段祺瑞帶兵驅逐。

 

在這個政治上的渾沌時段,劇中有宮中太監在福聚德巧遇大帥府軍官,一面尷尬互相打躬作揖,亦有庶務兵勤於要求福聚德更換龍旗,以代表更換主事人。這兩段情節正是畫龍點睛,將民初時代的政治不確定性帶來的荒誕呈現在舞台上。

 

劇本的精妙之處在於每個主要角色都有發揮之處,有戲可演。劇中人物都似是活生生的老百姓,通過各位演員入木三分的演技令角色性格非常突出。      

 

對於盧孟實來說,福聚德是工商管理的挑戰:福聚德夾雜內憂(大掌櫃年事已高身染頑疾,兩兒子專注旁鶩無心經營,王子西有心無力,不能駕馭唐家第二代,樓房已舊急須修葺,現金流不足)外患(舊伙記在對面開烤鴨店挑戰福聚德,債主臨門,客戶群需開拓)。唐大掌櫃臨終托付盧孟實搞好福聚德,而他也不負所托,將福聚德轉虧為盈。他甚至不惜以小計取得債主信任獲得債務寬限,又加建三座新樓房,加新廚房師傅增加客源。他以親和力、恩威並施、訂立店規、用人唯才,將廚、堂、櫃團結一心。可惜最後和其他有志青年一樣,「一人建屋八人拆屋」,形勢令盧不得不黯然離開。謝君豪演盧孟實非常稱職,加入的小動作和停頓位令觀眾莞爾而笑。

 

常貴可以說是福聚德的靈魂,也可顯示老百姓勤𡚒賣力的特質。他忠心耿耿,深獲客人、僱主和同事信賴,但因為未能為兒子謀得一個學徒職位而遇上不測,非常可惜。看過2000年春天實驗劇團製作的版本定必覺得當年江毅的演出無懈可擊。但今次余瀚廷掌握常貴一角分毫不差。但我覺得他在唱菜單一段,差不多以急口令來演出。這段唱菜單的目的是令同事知道當日有甚麼菜式出售,其實可以節奏明快地分段背誦,效果更佳。

 

修鼎新是克家(克家當時本是貴族世家,後來遭抄家)的家臣,陪伴克五公子逍遙遊樂,抄家後獲盧孟實招攬在福聚德做知客一類的工作。全劇關於飲食習俗,烹煮精妙之處和人生哲學,不少都是宣諸於修先生之口。如果有看過春天製作的版本,看到梁天的演出定必覺得如沐春風,演活角色。今次由高翰文飾演,可能導演和演員認為梁天的演出不能更好,將梁天的演繹再演出一次仍非常悅目,是向梁天致敬的最佳方法。

 

洛英是全劇唯一女角色,是胭脂巷的花𣁽。她認識盧孟實於胭脂巷,有肌膚之親,知道盧孟實有家室在鄉下,也有目標經營福聚德。她為了愛情,一股腦的幫盧孟實經營福聚徳。還巧施妙計,將來意不善的客人打發了。黃慧慈演出瀟灑,自成一格,尤其演出如何烹調金玉滿堂菜式,交待清楚。當盧孟實回鄉她也識趣離開不留鴻爪。

 

羅大頭是烤鴨師傅,經常恃老賣老,沾染鴉片煙惡習,導致妻離子散。他自恃是對福聚德有功的老員工,烤鴨功夫亦不可取代,久而久之變本加厲。這類人在該時代也許是另一撮老百姓的寫照。葉進在闊別話劇團一段時間後客串一角,寶刀未老。

 

由於劇本人物是老百姓的縮影,戲劇元素豐富,令觀眾有共鳴而大受歡迎。本劇另一亮點,是舞台佈景製作。三幕劇中,將福聚德新大樓的結構和高度上的演變有層次地顯現出來。整體而言,今次演出非常精彩,導演注入不少新想法,創作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動作和口頭禪,拉近了觀眾和當代歷史的距離。一部以北京話書寫的劇本以粵語演出困難重重,但通過導演和演員努力,完全克服了當中的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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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兆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