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城市室樂團這套節目,可謂「曲靚、聲靚、景靚、人靚」。選奏的幾首樂曲,都不是耳熟能詳的作品,但音樂的本質,卻是容易欣賞而又優美動聽。尤其是整個上半場,基本上聽完後,都可以快快樂樂地安眠一覺。擔任指揮的凱默(Robert Reimer),在歐洲擔任歌劇指揮,經驗相當豐富。這次為城市室樂團準備的樂曲,都是旋律非常動聽及歌唱性濃厚的作品,似乎與他的專業有著不可分割的品味喜好。舞台上兩部亮麗的豎琴,一座有精雕細琢的華麗巴羅克建築裝飾,另一部則帶有古希臘支柱的簡約線條,為台上增添上優雅的風景。而兩位氣質非凡的獨奏家,于丹及楊柳依,更是一身飄逸柔美的禮裙,令觀眾飽覽最具藝術感的人琴配搭。
當晚第一首演出的作品,來自德國作曲家赫歇爾(William Herschel)的《C大調第十七交響曲》。對於這首陌生的作曲家的樂曲,風格上與韋華第(Vivaldi)、韓德爾(Handel)及海頓(Haydn)的樂曲有點相似,令人聽得非常開懷的愉快旋律和精緻的樂器配搭——不能否認這是一首沙堆下的瑰寶。城市室樂團在凱默的帶領下,在第一樂章一開始已毫無保留地傾瀉出俏皮的味道。小提琴組活躍而整齊的演奏,雖然音量不算很足夠,但韻味卻一流,令人非常意外。雙簧管及圓號的演奏,踏實不華,讓弦樂組挑起大樑,整體效果相當令人驚艷。樂團演奏風格精巧的第二樂章,奏出令人心境欣悅的氣氛,實在優秀。而在精神抖擻的第三樂章,整齊的技巧及思維,為這首簡單愉快的無憂作品,畫上完美句號,令人回味。團員及指揮為觀眾演繹出心曠神怡的氛圍,的確相當不俗。擔任古鍵琴演奏的鍾裕森,奏出不太複雜的裝飾,他在圓號片段句末,每次都添上輕盈的尾巴,更在下個樂句前,給指揮附以一個非常合適而優雅的間隔,令樂曲的呼吸節奏更加明顯而動聽。衛西門(Simon Williams)輕型柔和的定音鼓演奏,在最不起眼的片刻,增添整體節奏上的力量。
之後演奏的是佛漢‧威廉士(Vaughan Williams)的《浪漫曲》,選自作曲家的《A小調小夜曲》。開首由單簧管首席黃智輝擔任的獨奏片段,非常高雅漂亮;中段除了單簧管外,雙簧管獨奏由首席黎燕欣(Leanne Nicholls)演出。在當晚而言,她演繹流暢,但略嫌聲音線條較粗,稍稍影響了效果。整首樂曲中,木管組佔了非常重要的位置,整個組別的演出都令人滿意,長笛的演出特別動聽。弦樂組的表現也出色,其豐厚的色彩,對於襯托管樂片段,也有很好的支持。特別是小提琴組充滿信心地演奏,整齊而又具有歌唱性,完美地衝往高音,力量的持續亦具有美感,頗令人動容。法國作曲家杜巴克(Henri Duparc)所寫的《致繁星》(Aux étoiles)在指揮的帶領下,樂團把悠揚夢幻的色彩演繹得非常漂亮。弦樂組本身不屬於力量型的組合,但他們的條件卻足以非常自然地奏出這種浪漫的音樂,而他們整齊的表現演繹這種具有透明音色的法國作品時,更是無往不利。當中小提琴首席陳詩韻,更有一段獨奏,她具有歌唱性的表現,直率地奏出了自然美。整個木管組的表現都極之理想,把甜美的管樂音聲、甚至把音樂推進的豐厚感,出來的效果都令人感到非常愉悅。團員與指揮在這首樂曲中的表現,令人滿意,唯整體如果能夠更加從容自在的話,對於法國音樂的演繹應該會更好。當中長笛的表現,特別是胡永彥的演出,則最具韻味。
這套節目的重點,來自兩首雙豎琴協奏曲。莫瑟提赫(Marjan Mozetich)的《天使的熱情》(The Passion of Angels)中的苦澀味,難以令人聯想起清純的天使。兩位獨奏家對調了豎琴使用,于丹的嬌柔演奏,在此稍稍能夠與楊柳依的凜然風格拉近過來。在這首作品中,兩位獨奏反成爲樂團中的一員,多於把自己獨立出來,所以整體上,豎琴主奏都較低調。圓號在開首的片段很穩定。木管組在後段有許多發揮機會,團員塑造的氣氛變化相當不錯。其實作品重複的段落和固定的格式,較容易產生累贅感。不過整體上,指揮在處理落點時,偶爾製造了較有狠勁的菱角,令樂曲多點立體感,令拍子更明快,讓最具流動性的豎琴獨奏和敲擊樂,把樂曲的氛圍推上或推落,令作品的重量,稍稍減輕。
相對而言, 上半場由英國作曲家巴里殊–阿爾發(Elias Parish-Alvars)所寫的《D小調雙豎琴小協奏曲,作品91》,可能是全晚演繹得最漂亮的樂曲。兩位獨奏家的音樂個性有明顯的不同,但更加令人意外的是,兩部豎琴的個性相差更遠。有巴羅克裝飾的豎琴,力量蒼勁,琴音的共鳴非常大;而像希臘神殿雕刻的另一部琴,則柔和清麗。兩位演奏家在上半場,用上與自己演奏風格匹配的豎琴,但當下半場兩人對調樂器演奏,效果即時改變。或許應該說,上半場的氣場過分一面倒了。這首樂曲與蕭邦的鋼琴協奏曲風格,極之相似,而又再帶點孟德爾遜的影子。兩人在個人獨奏的時候,都能夠充分表現自己的獨奏氣質,一起合奏時的整齊度很高,演奏可謂漂亮完美。唯楊柳依質感較強的指觸,似乎更加有利於表達音色的變化。樂團的表現,沒有非常突出的氛圍,但整齊和準確的演奏,卻為整首樂曲提供了一個安全穩妥而又優美的背景。長笛組的揮灑,再次成為表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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