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常…》以婚姻關係為主題,講述一對夫妻日常生活中現實和回憶的小片段,讓觀眾感受這個世界是沒有必然的定律。導演及編劇陳裕恆以小劇場的方式,選擇在賽馬會黑盒劇場上演這套作品,雖然場地可容納的觀眾人數不多,但這個生活化的劇本的確非常適合在小劇場上演,五位演員們的演技可以在這個小空間內,讓觀眾在近距離欣賞的情況下更容易集中投入故事的情節當中。
從開場至尾聲,此劇是由一位說書人的女演員一直帶領著觀眾去了解故事的背景和細節,而且也有在劇中和其他演員一起互動,到故事發展至尾段,觀眾才知道她同時也是戲中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重要角色。這樣的演繹方式除了可以直接表達劇情的時間、地點、角色的情感等,也省卻不少演出時需要設置的佈景和觀眾需要自己思考角色的時間,還能夠把握轉場景的時間敘述故事,令此劇更有連貫性。對於不熟悉舞台劇的觀眾來說,這個設計能令他們很容易明白故事的細節;而對於習慣欣賞舞台劇的觀眾來說,這個角色也有一點驚喜。
《如常…》講述一男一女從相遇到相識,從相知到相戀,也是因為彼此遇上幸運的時機的故事。故事沒有特別設定這對夫妻的角色名字,只是以「男人」、「女人」、「男仔」、「女仔」去分辨這對夫妻在不同年齡階段的樣子,並由四位演員去擔當角色在不同時期展現的模樣。年青的時候,「男仔」擁有夢想,對事業有抱負,但因為在追夢與生活之間的取捨而經常感到迷惘;「女仔」一向持樂觀的態度,有規律地生活,對於自己的人生已有準備好的計劃。
兩人一同經過順境、逆境,結婚多年後,「男人」和「女人」為生活拼搏,也互相忍讓,吵架的場景過後令他們回憶起年青時期的往事。台詞着重於情侶及夫妻之間在不同情況下的對話漸漸影響着對方,劇情中生活化的設計容易令觀眾產生共鳴,例如戲中的男女會互相給予對方驚喜,而這些驚喜可能偏偏就是與對方的想法相反,但因為互相尊重和相愛的關係會接納和欣賞對方的好意。
故事最觸動觀眾的是「男人」和「女人」彼此之間的那份情義,兩者對已故女兒的掛念,至最終釋懷的情緒也牽動人心。他們女兒的靈魂一直陪伴並安撫著父母內心的痛,台詞中的一句「你好嗎?」,不單是問候,也是支持。如常的生活其實不是必然的定律——這是帶給觀眾一個非常清晰的訊息。在此作品上,看到人生在不同的時間要面對各方面的取捨,有時候要迫於無奈放棄自己熱愛的事物,如戲內所說:「一些東西只有自己才覺得珍貴,而其他人覺得毫無價值」。人生也會面對很多悲歡離合的情況,但懂得珍惜身邊重要的人,一起過平淡如常的生活,比擁有華麗的人生更加難得。故事表達了取捨、失去和現實的情況雖然是有點遺憾,但最終也是正面接受和理解的方向。
此劇的舞台設計、燈光效果、服裝和道具也是以簡單自然為主,演員們只要搬動台上的十多個紙皮箱及四張椅子便可以成為不同的分場。紙皮箱內及台上的一堆雜物和玩具佈置,令黑盒劇場內的小空間視覺很豐富,而且擺放方式不會令人覺得很凌亂,當戲中夫妻二人一同撐起雨傘,更呈現了風雨同路的感覺。服裝設計以簡約的顏色為主調,每個角色的外表也沒有刻意塑造一個突出的形象,五位演員都是普通都市人的生活打扮。雖然此劇是在營造自然的氣氛,但處理服裝方面則有待改善。某些場景的衣服並沒有熨平,當觀眾集中欣賞演員的演技時,總會留意到有些衣服看上去特別皺皺的。特別是小劇場的演出,觀眾可以近距離看清楚演員的衣飾,所以服裝處理對於舞台效果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建議小型製作的劇場服裝可以挑選一些不易變皺的布料作為角色的日常打扮,或可以塑造一些特別的造型去突顯角色的性格。
整個演出的構思相當有趣,從說書人說故事開始,男女主角的現實與回憶,以致連繫到說書人跟男女主角的關係,呈現了故事人物也在說故事的效果。劇情推進的節奏亦很有系統,無論在轉換男女主角的現實場景,或是回憶裏少年時的角色場景,也沒有零碎的感覺。演員們的演技令這台戲很有張力和感染力,即使在吵架的場景,也能夠清楚聽得到每一句説話。男女主角在同步說台詞的時候,就算有重疊的對話,也能聽清兩者各自的台詞,語速時間的配合非常精準。特別欣賞此劇本在沒有使用任何不雅用語的情況下,也能夠運用豐富的詞彙去創作每一句台詞,沒有浮誇造作,也能夠令觀眾感受到角色的喜怒哀樂。還有值得讚賞的是,此劇選用的每一段配樂的曲詞也非常切合劇情,動聽的歌曲除了讓觀眾容易明白故事人物的情緒和擴闊想像空間,還令整台戲的風格變得更獨特優雅。美中不足的是,觀眾們不能在只有一頁紙的場刊上看到選曲和參演者的詳細資料,而且宣傳單張的設計並不是太吸引。目前演出依賴社交平台的推廣,不足以開拓不同層面的觀眾源,但製作單位把這頁場刊摺成信封的模樣,把這一堆信件放在前台的小籃子內讓觀眾自由取閱是頗有創意的做法。
坊間不少劇團的製作也是以生活故事為主題,如果故事的結構組織得不完整,或是演員的能力不足以感染場內觀眾,故事便會變得沉悶或散亂。若然故事只能令人感受到生活的壓力和煩憂,即使有共鳴感也會覺得疲累。《如常…》能夠在生活的共鳴感和故事創意的趣味性之間取得平衡,看得到製作單位對於劇本創作的細心,亦感受到整個團隊有充分的準備。節目能夠發揮黑盒劇場的場地特性,內容也能夠提升觀眾的藝術欣賞水平,是值得其他有意嘗試以小劇場方式製作話劇的單位作為參考的作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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