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風之域》上演次天颱風剛過,街上依然狂風陣陣,杳無人煙。有別於平日的繁囂,正好讓人準備心情,看綽舞場這個關於遊子乘風出行,卻迷失於無風之域,進退為難的故事。
演出的宣傳文案引用太宰治的文句清楚說明,創作人希望呈現遊子在路途起跌中的焦躁、孤獨和迷惘,猶如在一個死胡同裡迴轉的狀態。整場編舞營塑了個別的主要角色為主線,配合畫外一把男聲獨白反覆穿插其中,營造戲劇性的氛圍。
誠然,加入對白、文本的當代舞作在香港並不罕見,備受好評的例子卻實在不多。筆者隨人潮散場之際,聽見前方觀眾七情上面地向友人表達對這種處理的不滿,說的也是普遍情況下觀眾對舞蹈創作加入文字不感受落的原因——舞蹈本質上是一種非語言表達,藉著身體的律動以及舞台空間,向觀眾傳遞意象;創作人若運用大量文字作為媒介,才能在舞蹈中表達他的思想,那是編舞本身有不足,還是一種畫蛇添足?
就《無風之域》而言,筆者亦感編舞的不同段落、角色和群舞的張力、所建構的畫面本已相當完整地將創作意念呈現。舞團藝術總監,亦即是次演出編舞麥卓鴻早年已憑出色舞技成名,而筆者看過該團去年的舞蹈映像和小型製作演出,同樣對舞者功架紮實的身體技巧印象深刻。走上高山劇場的大舞台,《無風之域》群舞複雜而且講求齊整和同步,表現出風的不同狀態,他們時而輕巧旋轉如微風,時而聚合將主角拉扯如龍捲風,變化流暢,配合主要角色演繹出情感。
《無風之域》(攝影:Ar Liu,照片由綽舞場提供)
相對之下,男聲獨白裡頭重複提到過去(昨天)、現在(今天)等的時間詞,清楚地表達脈絡之間角色的內心狀態,然而文字組織比較零碎,未能作出點題的作用。文本如何跟舞蹈本身扣連更深,有沒有成為獨立的敘事角度的可能性,或許也是編舞需要再回頭思考的問題。
香港經歷了接近三年表演藝術反覆停擺的狀態,中小型舞團能堅持下來,交出如此表演水平的作品屬不容易。若刻意無視《無風之域》那些文字,觀賞途中,我倒更從舞者演繹上聯想到離鄉出走的人的重重掙扎,而這更是今天這城市內眾人最關心、最急切去理解和思考的命題。在作品尾段激昂的一段群舞,我甚至想要如此解讀:無論風吹得失控,還是凝滯不動,人還是要舞下去,順著空氣的流動舞下去。
待到來日風再起時,我們也可再次乘風而行。
(文章於《舞蹈手札》Vol.24 No.3同步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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