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賢眷》是港府慶祝香港特區成立二十五周年的重頭粵劇節目,由康文署及戲曲中心合辦、香港八和會館統籌演出。此劇戲出自《宣講拾遺》的傳統故事,宣揚孝親尊師、忠孝節義的道德精神,除了是粵劇「江湖十八本」的傳統戲碼,亦見於秦腔及評劇《七人賢》,按劇情亦名為《女搶板》、《黃草坡》(秦腔)、《生死板》、《金童發配》(評劇)等,各劇種的故事主線相若。
一談劇本
粵劇《七賢眷》又名《全家福》,故事預設已是大團圓結局,敷演惡母姚氏為了讓親兒劉全義繼承家產,買兇殺害並非己出的長子劉全定,並誣陷媳婦王氏謀害全義,又將孫兒金童玉女趕出家門。全定、全義逢凶化吉,高中榮歸。姚氏本因其惡行被雷公劈死,但最後天帝開恩,眾人不計前嫌 ,團圓結局。是晚演出本中,「七賢眷」乃指陰毒家姑(溫玉瑜飾)、孝兄賢弟劉全定(新劍郎、羅家英分飾)、劉全義(龍貫天飾)、賢妻王氏(王超群、尹飛燕分飾)、小兄妹金童(梁兆明飾)、玉女(梁心怡飾)及義僕劉程(吳國華飾)。這七個人物怎樣說得上「賢」﹖實不得而知。明顯地全劇有兩個奸角,分別是為財害命的奸僕劉唐(吳立熙飾)和陰質家姑姚氏(溫玉瑜飾),劉唐惡人有惡報,最後被劉程殺死,可說大快人心;但姚氏最後卻因「及時悔改」而成為「賢眷」,令人大惑不解,大概並非因她知錯能改,卻只是因本劇宣揚孝義、「子不談母過」的主題思想作祟。若論賢人,義僕劉程救了劉全定免被劉唐殺害,固然稱得上為賢者,但長解劉炳(洪海飾)知恩圖報,解救了被發配邊疆的金童、清官黃英才(吳仟峰飾)免金童死罪,又仗義替他寫狀申寃,同樣稱得上是賢士,但他們卻未列為七賢眷,所因為何?雖然說聽故不要駁故,但如此令人不解的人物設定和劇情確需要再行梳理,方令觀眾信服。坊間有另一說法指原劇本的「七賢眷」實指七位幫助主角劉全定脫險的人物,這樣的設定更令人更為信服,是耶非耶,需再查證。
雖然《七賢眷》現今已非坊間熱門的演出劇目,但對於香港大部分的戲迷來說,它絕不陌生。它是粵劇傳統排場戲,自1920年代已由省港大班搬演,及至1958年,黃鶴聲將之拍攝為同名電影(芳艷芬、何非凡主演),光影留聲,令悅耳唱段及精彩演出得以流傳至今。如此,今日重演此劇,也令不少戲迷抱以期望。在二十一世紀的今日,重新建構排場戲,並非要尊古抑今,或盲目復古,反而我們可重新審視及思考傳統粵劇可以怎樣的心態和姿態適應和回應時代,怎樣將「十八本」去蕪存菁,靈活處理,並以現代視角和當代的娛樂傳媒形式呈現人前,並賦予它新時代的藝文意義?雖然此劇提倡的部分論理觀未必與現代社會相符,但它確實反映了某個時代的社會價值觀,故此仍具其文化意義。此外,排場戲保留的程式好像節氣一樣,雖然是古人歷練的事,但仍與我們現今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例如「捱雪」、「團圓」),離不開生老病死、人生百態,如此,如何將它活學活用,是現代劇場工作者重要的實踐課題。
二看演員
是次演出本由新劍郎按提綱戲的格式及個人經驗編寫而成,或許他要兼顧排場戲的演出模式,整體劇情拖沓。但粵劇一直以名伶為皇道,一台老倌,能以人保戲。飾演賢婦的尹飛燕帶戲上場,出場亮相沒有多餘的水袖和身段賣弄,已夠壓台,聽她的一段教子腔,值回票價。筆者上一次看她和梁兆明結台緣合演母子,已是講述岳母刺背的《八千里路雲和月》(2013),今次二人演來更覺默契,反而尹氏和玉女演來稍欠親人感覺。話說正屆壯年的梁兆明乃是現今粵劇界少見的實力偶像派演員,今次他飾演這個年僅十三歲的金童,雖然外型討好,唱做技術亦駕馭有餘,但有些情節卻顯違和,例如他的角色只有十三歲,但昂藏七尺的他卻需要如稚童般輕坐在全定、全義二位男士的大腿上,難免引來觀眾哄動,只能說是娛樂性十足,卻嫌說服力不夠。
令筆者再三回味的,還有此劇幾段官話演唱,戲味濃郁,讓人大飽耳福:吳仟峰以官生應工演黃英才,官白相間,唱功一流;羅家英掛鬚演出,氣度非凡,一段讀狀詞,寸度分明、感人至深。此外,近年演出頻繁的新秀演員吳立熙、吳國華演出鬼馬,加上扮相俏麗的梁心怡,都為演出帶來一抹清新的氣息。
一台老倌新秀鬥戲,以舊傳統、新人事同賀香港回歸,其歷史及傳承意義不言而喻。無獨有偶,香港八和會館早於1997年曾以《七賢眷》為慶賀香港回歸祖國的重點節目,當時的劇本由葉紹德改編,卡士包括羅家英、阮兆輝、新劍郎、尤聲普及陳好逑,演出假座香港文化中心舉行,乃當年演藝盛事。當年參演名伶之中,尤聲普、陳好逑於去年先後辭世,粵劇界痛失瑰寶,今次演出雲集當紅老倌,更顯珍貴。各位老倌雖各自發揮,未見火花迸發,卻已盡了梨園子弟傳承藝術的責任,並稍慰戲迷渴求好戲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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