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許多人認為做人最無憂無慮的時候,便是在校園生活的時光。踏入社會工作,各種各類的煩惱便不時湧現,看林坤燿編劇的香港話劇團新戲匠系列作品《餘燼》(陳焯威導演)時,即感到女主角 Tracy(蒙潔飾)其實很幸福。她離開校園和香港一大段日子,仍有緣返港與昔日的大學同學重返校園回味大學時期的好生活;當她陷於記者工作和感情上的困局時,又剛巧有大學舊同學與她共患難,並給予一些應付困局的指引、力量。此劇透過寫人的轉變(成長)提醒珍惜眼前人的意義,劇中描寫那種長久而真摯的友情,會讓觀眾產生共鳴。
無論是主角還是配角,可見編劇寫《餘燼》的角色時總圍繞着「理想/信念與現實的對比」、「面對現實與逃避現實」這兩個層面去寫,令各個角色走出不同的人生路。Tracy是劇中唯一從唸書到工作都離不開新聞行業的人,沒任職傳媒但於工作上同樣具使命感及滿足感的,是當社工的周豎煒(Tracy前男友兼舊同學),演員林子傑的演繹充分流露這角色對工作的著緊與熱愛,值得一讚。
至於Tracy的舊同學Joyce(柯映彤飾)與Steven(陳嘉樂飾)則是對一起經營咖啡店的夫婦,從回應Tracy之言,透露二人已對社會的不公義事沒多大關注,由昔日對新聞行業有使命感,變成盡心盡力令顧客吃、喝得好。跟Tracy當年突然離開香港、阿煒去做社工及其他角色從事身不由己的工作一樣,編劇也沒有寫出Joyce與Steven畢業後為何踏上後來(延續到如今)的人生路,祇有 Gloria(胡偉宝飾)一角,較詳盡地寫出家庭壓力怎樣影響她以往的工作抉擇,要堅持做毋忘初心的事須作怎樣的犧牲?不顧及别人的生活/感受,才可一直緊抱理想/信念嗎?逃避現實去面對另一種生活會更沒安全感嗎?當走每條路都似行不通時,怎樣面對或逃避痛苦的煎熬?部份角色的心路歷程刻劃得不深,致使觀眾亦未能對角色有更深入的瞭解。
劇中角色的當下比過去寫得仔細,因仔細便為觀眾帶來更多與生活連繫的啟發和共鳴。劇中有Tracy因採訪地盤罷工而得知工頭被承建商收買,所以而出賣工人的情節,筆者個人會聯想到,現今社會有權有勢者對巴結政權的情況;至於地盤工人被欺騙之苦和Tracy疑遭承建商恐嚇的情節,演員蒙潔能處理角色情緒崩潰的層次,她選擇以一種展示無力感的狀態,詰問在面對政治困局時,當記者的意義。這處理呼應著查國林飾演的岑Sir(Tracy 的上司與從前傳授採訪新聞知識給Tracy的教授)這角色的說話,他認為「報導真相,係守護社會真善美嘅方法」,到了Tracy為地盤工人的生計及人性的醜陋感到沮喪時,觀眾便進一步明白,她的沮喪乃源於不信報導真相,能令醜陋得無可救藥的社會見到真善美。
梁嘉進飾演的劉晏鳴是公務員,面對上司壓下來的各種官僚事,鬱鬱不得志的他決定移民,焦慮中見不情願地賭一鋪的勇氣,演繹處理得很實在。至於Steven訴苦,說妻子Joyce可能為了生意難捱,而瞞着他換了一些質素較差的咖啡豆,陳嘉樂演活了猜疑、埋怨和不懂處理事件的心煩意亂。相對於現實有人為了私利而欺騙大眾,劇中則安排Joyce展示人與人之間的坦誠和信任。
劉晏鳴強調「每個人都有權做自己嘅選擇,最終都要為自己嘅選擇負責任」,編劇以含蓄的手法,透過角色的刻劃,讓觀眾有所領悟。《餘燼》的寫實風格的佈景設計和道具處理(包括演員會吃真的食物,也要學真正的調製咖啡技巧,和用咖啡店的真器材),與劇末拍攝現實社區環境的錄像投影,呼應劇中角色,縱使活得不如意也要繼續活下去。筆者個人有感社會近來陷政治困局和疫症之苦,這作品的角色所展示的意志力,是給觀眾的借鏡。最後,《餘燼》中段有個電影蒙太奇(Montage)的間場,眾角色於台上各有各忙碌,部分角色停下來,展示一種沮喪的狀態;當尾聲Gloria 說想衝破純粹為賺錢去工作的生活框框時,呼應這場蒙太奇間場,就顯得很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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