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手風琴手,加一個舞者,如此兩男演出組合聽起來或者不甚吸引,不過從《極光雙男》的宣傳劇照看來,兩位型格「中佬」大擺甫士,配合紅、藍、黃、綠的熒光視覺效果,又似乎極具個性,前衛可期。然而,看畢演出,究其創作概念著實不算新鮮,舞蹈編排也沒太大驚喜,但當中的電音聲效與炫目燈光,就成功令到整個演出變得不一樣,整體舞台美學與手風琴的演繹尤為出色。
這對來自芬蘭,屢獲獎項的藝術家,皆是跨界能手。舞蹈家泰羅.沙里寧(Tero Saarinen)曾為芬蘭國家芭蕾舞團獨舞員,離團後到過西歐及日本學習與採風,1996年成立他自己的舞團發表創作,風格糅合古典芭蕾、當代舞及日本舞踏;手風琴演奏家齊摩.波宏那(Kimmo Pohjonen)就有手風琴界Jimi Hendrix和Björk的美譽,一直銳意革新傳統手風琴演出,加入獨特電音效果,並在表演中應用最新之燈光及音響科技,一新樂迷耳目。在《極光雙男》中,兩位殿堂級大師的合作就的確帶來不少視聽感觀新火花。
兩男跨界互動突破
整個演出主要是在舞台上一組從台中央向左右對角線伸出的V字長型演台上進行。沙里寧與波宏那各據一邊,二人之身型與造型打扮相近,甫開始也難從他倆的形體動靜中看出誰是樂手,誰是舞者,彷彿有種一體兩面的感覺。不過隨著演出發展及燈光恆變,沙里寧的熒光上衣和波宏那的手風琴就突出了兩人的身份,而那猶如兩條時裝秀天橋的舞台設計,也讓兩位跨界表演藝術家有更多空間各自炫技。
根據場刊內所載的「編舞家的話」,是次作品的重點是讓兩位藝術家「以真誠開放的態度來衝擊對方」,並且「探討了獨處、孤立和失聯等主題,以及渴求連繫的感覺。」我非常認同前者,作品的確要求兩位創作/表演者走出舒適圈,嘗試學習並演繹對方之強項。例如波宏那除了要背著重達二十公斤重的手風琴去演奏,還需演繹高能量的舞蹈動作;而沙里寧就需要在演出中運用聲音去表達自己,不能只動身體,甚至還得把玩一個外型像公事包的迷你拉風音箱。誠然,以對方之強項與其互動,的確有一定難度,也較難擦出火花,不過精神絕對可嘉,觀眾也樂見兩位藝術家勇於向困難挑戰。
在長約70分鐘的演出內,二人於各個段落也會以不同的形式互動,從各自在長舞台上自我找樂,到兩人遙距以聲音相互牽制,直至後來相聚在舞台前方,於兩邊長高台之間的三角型空間拉扯、扶持,最後以兩人走在一起靠倚作結。與其說是要表達人與人之間從缺乏溝通到終於在跌跌撞撞後覓得知己,我倒認為見證了兩個個體由自己的世界出走,但最終是否取得連繫就仍有疑問,事關由始至終,作品帶出的疏離感相當強烈。
強勢的燈光與音效
坦白說,《極光雙男》最吸引我,並且印象最深刻的,實非舞台上那兩位藝術家的賣力演出,而是更為直接震撼的舞台視聽效果。同樣來自芬蘭的燈光、錄像及舞台設計名師Mikki Kunttu,除了為《極》設計出V型長台外,也分別在兩邊長台頂上安裝了多組LED燈,於演出期間把兩邊長台抹上迥異的強烈色彩,刻畫出兩個不同空間。LED燈所產生的冷酷光芒,亦正好呼應作品中的孤寂感覺,特別是打在沙里寧那身熒光反光衣上,效果更見迷離;演出中段沙里寧在一片藍光之中,舞動一幅熒光黃大布,意象強烈,叫人難忘。此外,在段落間及結尾向著觀眾席直射的大白強閃光,配合重低頻的音效,也同樣震撼。
負責音效設計的電子音樂人Tuomas Norvio,同樣應記一功。演出中除了由波宏那現場拉奏的手風琴音,也有大量工業噪音混合電子節拍的音效,以及經電音擴大處理的現場動態聲音,跟燈光的冷冽同出一轍,風格獨特。
演出英文原名《Breath》,意指一呼一吸,既直接描繪出手風琴的發聲機制,也呼應著形體舞動的基本力量來源,以此為兩位不同範疇及背景的藝術家之聯合創作命名,頗有意思;但我個人更喜歡藝術節所起的中文名字《極光雙男》,一方面直白指出這是兩位來自北極圈的男藝術家主創兼主演之演出,另一方面也突出了演出中極為強勢的發光二極體(LED)燈光效果,實在妙哉。
世界文化藝術節《極光雙男》
評論場次:2019年11月8日,晚上8時
地點:高山劇場新翼演藝廳
照片提供:康樂及文化事務署
作者簡介:資深藝評人、媒體製作人、業餘劇團「友好戲體」創團藝術總監及「William et al. 創作研究室」主席。2015至2018年為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項目經理,專責推行「香港戲劇資料庫暨口述歷史計劃(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