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佩蔚
台北有間小劇場界無人不知的餐酒館「小地方SEAMS」,不只可以知道最近大家討論甚麼戲、有甚麼外賓到台北,老闆娘也會因為天冷人們不出門,或是甚麼大活動排擠店裡沒有人而在臉書上嚷兩聲,我常會用此來判定最近劇場動態。這一陣子肯定也是冷清,畢竟大家都怕死。印象深刻的上一次沒有人,是2014年太陽花學運的時候,那時候的台北劇場,也多少受影響,因為大家都去立法院門口了,有人戲謔而正經的說:最好的戲/抗爭都在青島東路上,何必進/做劇場。
每年不同時節,劇場裡總有不同的哀鴻遍野,常常是這廂喊著:這週戲太多,眼睛看不完、時間不夠排、戲錢不夠用,那廂叨著:事太多做不完,好想休息沒時間,直到一個病毒席捲而來,逼得所有人不得不放下一切。想到前一陣子人們還在談論著過量生產過量勞動的無解議題,最近的哀鴻遍野,竟有種哭笑不得的莞爾。
說到疫情受災戶,身為一個自認健康且看到排隊隊伍就閃的人,沒有口罩是正常的,以不出門代替沒口罩也是合理的,平常已是宅工作人,又有更好理由不出門,意外的影響不大。但說影響不大也是發揮正能量而已,沒戲看就看書,沒地方去就好好整理房間,沒東西整理就好好鍛鍊年久失修的身體,作為一個觀/受眾,總能有事做。而作為一個靠劇場吃穿過活的人呢?沒看戲不能寫稿就做圖稿,沒稿做就好好整理檔案,那些積欠太久的稿債,總沒有理由再沒時間寫了。沒戲做總也有事可做,真沒事做,好好的大休息,都是件事。好好的、細細的、不趕事的去做一件事,都是防疫。老話是這樣說的: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沒聽過這還能沒路走的。疫情初期大家都在讀蘇珊.桑塔格《疾病的隱喻》,這時候應該加碼魯迅《阿Q正傳》。
儘管齊澤克說資本主義才是最大的病毒,但我卻不想搞得這麼書袋,我寧可想成是大自然,不,這時候,應該說是宇宙能量的反撲,就像福島核災、亞馬遜大火、非洲蝗災的那種反撲,只是,這次更兇,是「真的」誰都無法置身事外。有一種人總是要靠大病一場才願意把腳步慢下來,好好省視自己錯行逆施了多少事,總是在醫生宣佈罹患絕症後,才開始體悟人生。運氣好一點的,可以真的得到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或許有一天,我們會感謝有今天。
在疫情消息24小時佔據新聞版面的與此同時,台北菸廠LAB創意實驗室藝文展演空間已經被改成文創空間招募經營者、台中歌劇院《複眼人》製作,打算無料收割原住民智慧跟肖像、曾是「台灣寶塚劇場」 的台中天外天戲院經過六年多次提報,確認不過文資審議。如果說疫情其實沒有這麼嚴重,都是被媒體渲染製造恐慌,為了掩護齊澤克式的病毒順利擴散,我也是會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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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劇場人、劇評人、國際劇評人協會台灣分會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