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屆澳門城市藝穗節總會有演出選址盧家大屋,今屆的藝穗節也不例外,更打正旗號以西關大屋大堂巷七號作為演出的主題,以睇樓團的形式引領觀眾探索這座大宅的精緻裝潢。整個演出每次只有六名觀眾和一名演員帶領,這樣小型演出的設定雖然令觀演空間融為一體,但是參與者和演出者的關係卻頗為疏離,如假包換的就只是一個樓盤經紀跟一個隨便在街上碰到的客人之間的交談。演出雖然模擬了睇樓的過程,也十分自由地讓觀眾透過發問交談的方式參與,但是過程之中缺乏要適當的故事作為引導,也難以突出創作的初衷以及希望讓觀眾反思的議題。以下我希望從這個演出之中分析這一個沉浸參與式劇場的問題以及文物保育與劇場跨界合作的可能性。
劇場真的有進駐大堂巷七號嗎?
整個演出設想盧家大屋正要出售,來觀看演出的六位觀眾正是潛在買家。演員一開始已經盛情招待每位參加者,嘗試運用各種誇張的言詞讚美大宅的華麗寬敞,並推銷樓盤是市場上十分罕有的單位,通過浮誇的推銷嘗試炒熱演出的氣氛。為了讓觀眾投入整個演出,演員首先讓我們每一個人介紹自己,然後問我們為甚麼有興趣購買大屋,更以香檳款待我們。另外也為我們遞上一份表格,要求我們填寫入息以便計算購買大屋的供款年期和貸款信用額。接著演員並帶領我們進入一個又一個的房間,介紹著大屋以前的生活場景和各種裝潢佈置的特色,例如巧奪天工的精緻磚雕如何利用各種吉祥的瑞獸和植物祝福屋主的榮華富貴、鑲以彩色玻璃的滿州窗是當時法國引進的舶來貨、私家的小庭園上題的雲停二字背後的寓意為何等等。 表演團隊也利用了各種舞台技術強化大屋的魅力,創造奇觀式體驗令觀眾得到相對日常參觀古蹟之外的觀能刺激,強化對古人工藝的讚嘆。例如團隊利用投影技術將動畫投射到牆上的木雕和磚雕,讓早以褪色的裝潢重拾色彩,再將其動畫化令牆上的各種睡就生氣勃然。在庭園之中,團隊運用煙霧和射燈製造迷幻的效果,與雲停二字產生錯摸的互文效果。當射燈由左至右緩緩穿透二樓的滿洲窗,幾天時空被壓縮成日出日落的幻象。
各種舞台技術雖然為盧家大宅帶來全新面貌,也為觀眾帶來奇幻的劇場體驗, 但是演員並沒有構思相關的提名方式及故事讓觀眾超越表象,思考古蹟在澳門這個城市之中的意義。另外,由於演員的提問方式單一,只是不斷重複大宅購入之後可能的用途,例如有寬敞的打麻雀空間、私人花園、可以改建成劏房或者餐廳。觀眾都難以參與討論或者作出更深入的回應,以至整個旅程中出現不少十分尷尬的寂靜停滯(Dead air)時刻。觀眾對於盧家大宅的了解全部倚靠石牆上投影的最後一部動畫短片,片段採用可愛的卡通風格講述盧家興起以及最後涉及貪污被抄家的故事,整個演出以這部視覺藝術風格與整座大宅格格不入的動畫片交代盧家大宅出售的真正原因,演員亦沒有透過更多的對話或者情節來帶出這個演出對盧家歷史故事的觀點。再多的特別效果,也只能停留在感官層面,無法構成深刻的思考。由此可見,整個作品的製作處於半成品階段,未見有十分清晰的劇場構作意識整合作品希望帶出的主題,以致大部分時間內容空洞,只通過陳述肉眼可見的元素作為劇場的情節,缺乏起伏。觀眾參與的機制也單一鬆散,將近四十分鐘的旅程不斷重複大堂巷七號在市場上的珍稀,推銷大宅及替觀眾拍照留念。
劇場與文物保育的可能
雖然整個睇樓團可能不是一個理想的劇場作品,但是這種奇觀式體驗不失為把生硬沉悶的歷史和藝術知識轉化的可能,如何進一步改良以及把握整個旅程的節奏以避免尷尬的寂靜時刻是重要的一點。另外,如果可以透過很多戲劇場面重現盧家的生活面貌,以及從中帶出當時人文社會風景和家庭觀念等中國傳統價值,相信有助豐富整個作品的層次以及避免過多的悶場。如此利用劇場元素,一方面可以透過奇觀增加古蹟的旅遊價值並且為參觀者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另一方面也可更活靈活現地重現大宅昔日的光彩,讓人可以理解當時的語境,代入其中。
古蹟在城市之中的價值和相關的文化政治也是這個作品可以進一步探討的面向。在現時的版本之中,推銷員透過提出改建大屋為劏房,甚至夷平整間古蹟重新發展成高樓大廈等等的提案已經在初步諷刺過度重視經濟發展而漠視文化保育的政策問題。演出完結的最後一幕,推銷員宣佈觀眾的供款年期,有些人是上千年,有些是三代人,似乎讓人反思居住權和炒賣房屋的問題。上述所有的議題,現階段只停留在一個漫不經心的提問,若果創作團隊可以重新組織整個作品的結構,相信可以為盧家大屋締造更立體的劇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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