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歲的昂特蒙.青春無敵的技藝與魄力指奏貝多芬
文︰傅瑰琦 | 上載日期︰2019年9月5日 | 文章類別︰眾聲喧嘩

 

主辦︰法國文化推廣辦公室
地點︰香港大會堂音樂廳
日期︰26/6/2019
城市︰香港 »
藝術節︰法國五月藝術節 »
藝術類別︰音樂 »

法國鋼琴大師昂特蒙(Philippe Entremont),這次與香港城市室樂團合作,為法國五月(Le French May)獻上一套全貝多芬的節目。他不但身兼兩職又彈又指,也讓自己的八十五歲生日,特別奉獻給香港,在工作的旅程中渡過。大師身體壯健、腦筋清晰,站在指揮台上毫不費勁,也全晚背譜演出,魄力驚人,非常厲害!

 

樂團成員《在普羅米修斯的創造物》序曲中的演繹,帶著頗為沉重的壓力,這從弦樂組聞風不動的線條處理上可見端倪,小提琴組的刻板演繹更是明顯,這在近期城市室樂團的演奏中非常罕見;硬骨子氣概的貝多芬是演繹出來了,但沒有了音樂的趣味也就不是貝多芬了。木管組在演繹上保留了古典與浪漫時期的典雅,為弦樂組補足了音樂風格的缺失,也不失整首樂曲的本來韻味。而小提琴組在非常起眼的急速分弓段落,在技巧上還算相當整齊。現場所見,指揮昂特蒙並沒有很刻意的落點示意,這與演奏出來的硬朗效果有些出入。那麼,一個既不像指揮的提示,也不像平日樂團的音色,估計團員大概是過份緊張,而令可以帶點從容的音樂都演繹得太緊湊。

 

昂特蒙選奏的《第四鋼琴協奏曲》,近一兩年在香港的音樂會上是熱門的樂曲,無論是後起之秀或是老將,都特別挑選這首作品,作為自己當前技藝的試金石。而昂特蒙,更是自指自奏,親自演繹出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意識形態。不過,他在安排擺放鋼琴的位置時,為了方便看到整個樂團,方位就跟所有指揮一樣背向觀眾,鋼琴的弦線音箱部份則被整個樂團包圍。最大的問題是,因為鋼琴的發聲部份都推進了舞台裡去,所以獨奏的音色就變得矇矓起來。幸而,年青時的昂特蒙指觸鏗鏘有力、粒粒分明,今天仍未見絲毫退化的技巧,在這個環境下依然能應付自如,奏出水平!

 

昂特蒙在這首作品中的基本功部份,音階的演奏依然流暢敏捷,指觸清脆分明;而他在統領樂團方面,思路極之清晰,在平衡自己獨奏與樂團的進進出出交接的位置上,反應迅速,絕不留白任何空檔位讓樂團自動運作。每在鋼琴部份完結時的句末,昂特蒙的雙手更是靈敏地離開鍵盤,立即指揮團員接棒。完美的餘音與樂團加入時的交錯,大概都留給腳踏負責了。第一樂章,昂特蒙在風格的塑造上,沒有多餘的花巧,正直的演繹在矇矓的音響效果中,已不期然帶著浪漫的感覺,而他觸鍵的乾凈利落,也正是貝多芬的光明磊落音樂個性的最佳表達,色彩也隨著樂句的抑揚頓挫,行雲流水般自然地傾瀉出來。

 

樂團在第一樂章中的伴奏相當不錯,而在簡約的第二樂章中的間歇性樂句穿插,演繹上更是一流,與昂特蒙的音樂對答,對比強烈。昂特蒙在這個第二樂章中的演繹冷靜而憂鬱,音色優美,如歌的演繹令人非常感動。而最後的樂章裡,昂特蒙的技巧經過了兩個樂章熱身後,演奏更是越發靈活,色彩越見豐富,直接而活潑的演繹,絕無任何刻意的多餘加料,但韻味依然濃郁,而且在氣質上,更有他年青時的光澤與強勢。

 

基本上,在這首協奏曲裡,單憑聽覺根本想象不到是出自一位八十五歲演奏家的手中,昂特蒙的演繹更比一些年青人更出色,以他的技巧狀態,大概還可以彈多十多二十年,他的音樂語言更是青春無比。最重要是,不知道他何來那麼多源源不絕的魄力,腦筋更是非常精快!

 

樂團在協奏曲中與昂特蒙的融合與交併,一絲不苟,如果能夠再從容一點,效果應會更好。而昂特蒙一點疲態也沒有,下半場依然精神糾糾地站上指揮台,靈活地統率第三交響曲《英雄》。在昂特蒙的指揮下,香港城市室樂團在這首交響曲中的表現,由一開始已非常不俗,對於節奏與落點的強弱對比、或整個佈局的氣氛處理上,都展示出極高水平。在容易變成平鋪直敘的第一樂章裡,每個聲部在不同組別簡短樂句的銜接上,一致的共識令音樂的情緒變化非常清楚,而演繹上亦非常合理而具說服力。硬朗的英氣無時無刻都保持在適度的水平,而樂團一針見血的風格更有點像年青時昂特蒙的鋼琴演奏。

 

管樂組在第二樂章開始的主題營造出很有深度的幽怨味道,為整個樂章奠下一個非常好的基礎。樂團在發展不同的情緒對比方面,感情掌握出色,激昂而不浮誇的情感演繹,確實非常優秀。而在節奏感強烈的第三樂章,團員們的演繹更是順手拈來,技巧完美,圓號組的表現非常亮眼。順理成章地,終樂章當然不負所望。

 

總括來說,在這交響曲中, 各個聲部都在自己的演奏部份做的極好,合作亦一流。昂特蒙不太大動作的提示,都足以令樂團發揮出仿如大樂團的聲量與強弱對比,但卻保持室樂團的輕巧靈活性,可見指揮與團員事前的溝通與實驗應該做得很好。而且,相比與前兩首作品,在這交響曲中的合作與靈氣更是無可比擬,亦沒有想過,樂團在大型作品中,能有如「以一敵眾」的氣概,令人眼前一亮。

 

昂特蒙仿如壯年的青春力量,不單在演奏上精彩,而他在音樂上的理解、及對樂團的感染力,更是相當驚人。期待這位充滿魄力的真正「年青人」,在未來的十年、二十年,依然能為聽眾送上美好的音樂與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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