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進進戲劇工作坊」的《大驅離》拼湊岀當下及想像未來各種疏離和排斥的社會眾生相。透過聲音作為主要媒介,創作者引領觀眾由聆聽個人讀白,游移至感受社運衝擊脈搏、天災人禍下頹然氛圍,並以與飄渺外太空聲音交流作結,表現出遞進的驅離層面。然而,跨時代的敘事結構只提供了短暫的理解依據,整體散亂零碎的文本及邀請參與的安排未能打破無形牆跟觀眾連結及互動。貫徹全劇,摒除在外的觀眾彷彿被「驅離」,置身五里霧中觀看演員於無人之境自我陶醉的吶喊。
《大驅離》運用各種聲音建構場景甚至時代提示,包括電子混音、擬音、預製錄音、環境聲音、特製音效及即場演唱,將劇場之外的聲音融入作品,劇場邊際向外延伸,引領觀眾對空間及場景的想像。第一個出場人物名為「收音機」,大多分享生活觀察的讀白都是播放預製錄音,亦模擬了收音機獨有的輸出音效,營造廣播劇的效果。這角色名稱及呈現手法令人驚喜,凸顯對聲音敘事的重視,令日漸淘汰的媒介——收音機重新成為焦點。收音機盛行之時亦造就了九十年代廣播劇的風潮,成為了一代人成長的集體回憶。這與個人經歷及昔日回憶的聯想,給予了觀眾對人物身處的時代有所想像。配合播放舊式宣傳風格的廣告錄音,透過聲音提供時代提示的作用更突出。
作品敘事結構由角色個人對生活的觀察出發,延伸至對社會的控訴,之後的段落明顯脫離現實框架,結合了超現實的元素,呈現想像中虛構未來的各種「大驅離」。極端天氣令地球陷入持續黑夜,穿插的天災人禍報道予強烈的警世意味。比現時所知更大規模,包括核能、戰爭等人為災難的爆發預示人類沒有從錯誤中改正,導致不可挽回的境況,面對生活模式甚至種族存滅的重大「驅離」危機。人們處於極度孤獨又充滿憤怒的情緒,或失常低吟或狂暴咆哮,配上噪音風格的電子混音樂曲,氛圍既如末日頹廢,又寂寥荒涼。這段令人稍為躁動不安的配樂運用得宜,將劇場空間填滿了對未知何去的複雜情緒,包圍及吞噬獨自散落於不同角落及無力對抗的人們。
《大驅離》末段提及人們將地球各種聲音及影像傳送到外太空,以探測新生命並進行交流,這舉動表面上是科技探索,於最壞的時代下卻更像是人類被「驅離」後向外尋求協助的渴求之聲。由個人排斥世界紛亂,到向宇宙虛空發出求救訊號,「驅離」由個人層面如社交、文化,提升至社會層面包括政治、種族等,終結於整個人類群眾受天災人禍等惡果下,成為「地球難民」的極端窘局。外太空協助或聽起來遙遠荒誕,卻是無可奈何的出路之一。
儘管作品有不錯的意念和善用各聲音營造場景及氛圍,縱觀敘事脈絡尚具方向,橫向細看章節之內的情節卻散亂零碎,明確背景轉換出現之前,冗長鬆散的文本令觀眾難以投入及集中跟隨敘事焦點。經歷由個人層面橫跨至宇宙「大驅離」的長征旅程中,除了明確的時空背景轉換提供了實在的依據來理解敘事,過程中大部分立意含糊的念白及碎片分離的情節形成一道道無形的牆,將迷失觀眾隔絕在外。
即使下半場開放劇場空間,任由觀眾隨意席坐,意在邀請觀眾成為一分子置身感受、探索場景及道具,但實際上未見成效。演出進行中,大多觀眾只是安靜坐在位置上,道具多是靜態裝置或文字資料,情節亦沒有邀請觀眾參與的提示及互動的明確意圖。即使演出結束後邀請觀眾自由探索,因劇長約三小時,大部分觀眾或已失去興趣留下。劇中劇外皆欠缺交流互動的契機,開放劇場空間徒具更換角度觀看不同角落演出的物理意義,作品中人們的呼喊及情緒戛然而止於無形牆,觸不及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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