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藝凱 | 上載日期︰2019年1月21日 | 文章類別︰藝術寫作計劃學員評論
回想起兩周行程,希望挑一部印象最深的作品來寫長評,沒想到最終落筆是為了這劇院之外的六十分鐘。《六十分鐘「飛車黨」直播現場》難說是一部劇場作品,因為無論是參與者還是工作人員都不需要進劇院的大門,又很難說是一場真人秀,盡管戶外活動豐富,但創作者並不需要參與者相互之間或是與工作人員交流,反而是更多的自我反思。最終在眾人討論下,似乎是覺得分類是作品的身份證,完成分類意味著作品成年一樣,創作者把這個作品僅稱作是一個art event,而我更願意把這次經歷看作是一場藝術肖陶擴。
19世紀末,美國興起了一場教育改革運動,人們會於暑期在野外舉行教育集會,以各種各樣的形式開展教育活動,也許是演講、演出、音樂會,也許只是一場野餐會、觀光游。繁雜形式之上,人們會預留出整塊的時間,走出家門,參與這樣的戶外活動。但幾十年後,隨著電視機的興起,這個活動很快的銷聲匿跡。
《飛車黨》的形式讓我很容易聯想到肖陶擴,儘管它的目的並非是教育參與者。
從制作上來說這部作品是粗糙的,VR設備粗糙、app設計粗糙、場景轉換粗糙、甚至連我的耳機都在半路壞掉,嚴重影響了我跟進“劇情”。但我現在回味起這個art event,依舊會同時聯想起夢想、死亡、距離等老生常談的人生話題。創作者其實很成功的讓參與者們開始反思。沒有人會在下車後記得在車上回答的問題,但每個人都會記得問題中重復出現的理想生活、死亡、人生等等名詞。所以當人們下車,走到觀景台,走下河岸,按下屏幕上的“下一站”按鈕,聽到那句“隨意走動,找個屬於自己的空間”,每個人都會觸景生情,至於那個曾經是護士牆的觀景台,其實無所謂它曾經是什麼作用,印刷廠也好墳墓也罷,只要它曾用做什麼而現在不是,就自然給人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況且這個地方在一個小山坡上,公共交通不便,周圍也沒有大規模的商業工業用地,即使是香港本地人,一般的上班族、學生如果不是因為《飛車黨》或許永遠不會來到這裡。
腦子裡還回想著人生命題,踏上觀景台看著遠方的海港和城市,覽物之情,得無異乎?
在觀景台上,大家除了聽到這個地點的介紹,還能聽到兩段錄音。一段是採訪不同的小朋友的夢想,大家的回答也五花八門,消防員、空姐、演員、蜘蛛俠無奇不有。而緊接著一段錄音則像是一段新聞播報,“香港是一個世界級的城市,世界級高的樓價,世界級長的每周平均工時,世界級低的快樂指數”,接下來去談資本主義和馬克思。看上去是談香港,但“世界級”問題,必定是全世界正在或將要面對的問題,那真正肩扛這些問題的也就是這個時代的青年人了。
兩段錄音放在一起聽,其實挺諷刺。從小朋友的錄音中我們聽得到他們未來的無限可能,但第二段播報中有句刺耳的話是:“資本主義成日都跟我們說:你有自由選擇工作啊。但有一種自由是,你可以選擇不做嗎?你沒得選不做”。隨便到一個公司抓一批員工出來,大家心中必定曾有過不同的理想,但最終呢?還是終日擠在一件格子間“創造價值”。
第二站是一座大橋之下的河岸,聽著頭頂汽車和港鐵川流不息,看著身旁的阿公靜待魚上鉤。大家的心境與在觀景台時無異,無非是身旁多了些煙火氣息,感嘆一下橋上橋下兩種生活之間的巨大反差。
波茲曼在《娛樂至死》裡寫到過這樣一句話:“教育的目的是讓學生們擺脫現實的奴役,而現在的年輕人正竭力做著相反的努力——為了適應現實而改變自己”。1985年的青年也僅僅是看著電視節目,如今的青年隨時隨地都可以掏出手機玩個不亦樂乎。聯想起“去身份”這個詞在兩地藝術節中都屢被提及,看看現在的青年人,耳朵裡聽的是別人的聲音,腦袋裡裝的也是別人的故事,除了社會現實之外,或許也需要怪罪下自己。而《飛車黨》正是提供了這樣的機會,或者說是在參與者意料之外,把人們載到這兩個地點去,引導他們開始反思,開始和自己交流討論,開始去認真思考一些如果出現在手機屏幕之上就讓人嗤之以鼻罵一句販賣情懷的人生命題。這一定是有意義、有價值的。
儘管制作粗糙勢必影響體驗,時間限制也難以讓任何話題持久縈繞人心,僅有思路引導和觸景生情的體驗不能讓人們在這些大問題上走向任何結論,但作為一場劇院之外的art event,作為一場迷你肖陶擴,《飛車黨》令人印像深刻,它的創作團隊也值得肯定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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