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現代的四季不只是繁花似錦
文︰夏如芸 | 上載日期︰2019年3月25日 | 文章類別︰眾聲喧嘩

 

演出單位︰香港管弦樂團 »
地點︰香港文化中心音樂廳
日期︰1/12/2018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音樂 »

韋華第泉下有知,也未必想到當天自己作給皇室的《四季》今天竟有如此多功能:當歐洲旅遊節目,畫面要顯示官殿的宏偉時,大多就同步播出〈春天〉;〈冬天〉的緊張感常用於電影配樂,近日連Netflix的紀錄片Chef's Table的開場也用上;而電影《風月俏佳人》更用一次用上〈春天〉、〈秋天〉及〈冬天〉。雖然用途多多,但此曲相關的十四行詩卻鮮有出現,可見此曲早已「內爆」到不見原型,大家已不會立刻聯想起此曲乃是昔日帝皇之歌,要連其十四行詩一同細味。李希特(Max Richter)重新編曲雖出於自身對《四季》的喜愛,但也應哲學家波希亞(Baudrillard)的後現代哲學——其「擬象」比原作更真實。雖然 《重譜韋華第「四季」》只是把不同的樂思重新拼湊混合或改變原有速度,但的確比原曲更貼近當代城市的四季景致。李希特在這首曲仍保留每季三個樂章以快—慢—快的節奏現出。面對配樂大師現場坐陣再加上演出當代作品,對於香港管弦樂團樂師來說也是一個新的體驗。

 

〈春〉有一種在鐵路上乘搭火車出遊的輕快感,樂曲以尤如城市繁囂的電子音樂作始,如鳥語的小提琴優雅地飛翔,時而跳躍於燈柱及草叢間,時而飛上樹枝追逐。中段的抒情部跟原曲有點相似,但瑪莉.珊姆森(Mari Samuelsen)在此段拉出城市人在火車上的孤獨遊蕩感,這也為〈春〉的下一樂章的繁華作出了一個很好情緒鋪墊。〈春〉的完結樂章有一種火車隆隆快到目的地的興奮,而隨著弦樂漸漸加厚音色,這個期待感遞增,並在光輝昇華之處完結。李希特在把韋華第的樂思不斷拼貼之時,也在向觀眾展現了一個現代家庭在春光明媚時,快樂乘火車出遊的畫面。這或者就是後現代的玩味之處,由原有的元素再創作出一個更符合當代意義的意像。

 

李希特保留了韋華第〈夏天〉開頭,但如暴風雨的十六分音符卻連綿不斷,瑪莉演出穿上的銀線流蘇裙配起這段十六分音符拉奏,絕對是搖曳生姿。整個樂團在拍子感上要「捉」得好準,否則接著的十六分音符伴奏和她的獨奏不能配合的話,便功虧一貴。所以她也在樂曲中努力和各樂師互相配合,遠望尤如第二指揮。暴風雨後的一遍寂靜先由小提琴帶出再引出大提琴的對答。鮑力卓作為樂團首席的功力立竿見影,從容拉出與小提琴互相安慰的對話。〈夏〉的完結樂章是暴風雨再來,其實有點像香港的十號風球或黑色暴雨,總是一陣暴雨一陣寧靜不斷交錯。而樂章最後由電子音樂奏出迷矇的城市復甦之聲作結。

   

韋華第作曲的中古時代,秋天還是有收割這回事,所以原曲的〈秋天〉開首是四平八穩的寫意,相比之下作曲家改用一些較為跳脫的節奏,令此曲更活潑,這反而更似城市人喜歡秋高氣爽去郊遊的輕快感。接著的抒情部其實大部分來自原曲樂句,但演出到此刻實在難以分清哪部分是原作,哪部分是改自李希特之手。瑪莉在演釋此段秋意時也柔軟了一點,加上古鍵琴的演出,如和藹的陽光灑在隨風起舞的落葉。漸漸地,古鍵琴慢慢成了主旋律,如步履跚跚的路人在秋分入冬之際,以歡樂的氣氛準備過節的一切。

 

音樂再轉,暴風雪步步進逼的旋律立時把歡樂的氣氛打破,而瑪莉在拉奏此段主旋律時也張力十足,而十六分音符的狂風樂句尤如冬日城市中的暴風雪那樣攝人。瑪莉演出至此仍有力再把樂曲推去另一高潮,實力實在不容忽視。但若香港管弦樂團在伴奏這部分再放輕少許,或許瑪莉拉奏時也會輕省一點,不用主旋律及伴奏相爭,而是互相輝映。小提琴接著緩緩奏出抒情如歌的樂章,有點像柯德莉.夏萍在Breakfast in Tiffany彈奏Moon River時唱出城市人的顧影自憐。城市的聲音又再次復甦,如冬日的晨曦初現,一切又好像回到開初一樣,但有著絲絲涼意。這一切是否另一個新的篇章實在是未知知數,但滿懷躊躇再上征途也比原地踏步好。

 

作者按:本文只寫《重譜韋華第「四季」》並非下半場有技術問題,只是個人認為下半場的意像實在跟上半場實在不同,另文書寫比較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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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喜歡戲劇,而鍾愛大提琴及音樂。也因喜歡文字,而遊走於藝術行政及藝評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