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兩地藝術節中尋找我們需要的劇場
文︰嚴穎欣 | 上載日期︰2019年1月21日 | 文章類別︰藝術寫作計劃學員評論

 

主辦︰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新視野藝術節
演出單位︰椎劇場;綠葉劇團 »
地點︰上海戲劇學院端鈞劇場;葵青劇院黑盒劇場
日期︰26/10/2018;04/11/2018
城市︰上海;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在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中,我們看了《一封信》(Off-Kilter)、《俄狄浦斯》(OIDIP)、《小馬駒》和《睡美人》(The Sleeping Beauty)。除了《小馬駒》,其他三個演出都是由外國劇團或舞團製作。只有《小馬駒》屬於國內劇團製作,由國內表演者與德國導演合作,所以別具討論價值。另外,在香港的新視野藝術節中《狂人》(不規則版)也剛好是以類近形式合作,故本文將集中討論以上兩劇,並嘗試從中找出我們到底需要怎樣的劇場。

 

首先,欣賞《小馬駒》的觀眾一進場便看見一個甚有特色的場景。台上放置了一個由無數鐵支架造成的佈景,另外亦有一排十多盞舞台燈以低水平橫放在鐵架佈景照向觀眾。這種「布萊希特式」佈景比寫實設計帶來更大想像空間,令人期待這次國外內的合作會帶來甚麼火花。正式開演前,有一位工作人員帶領觀眾做一些冥想呼吸的練習,協助觀眾調整心情,專心欣賞演出。可惜的是演出作為「主菜」卻竟然沒有比這「前菜」吸引。

 

《小馬駒》改編自一宗校園欺凌的真實事件,講述一對夫妻的孩子在校內被欺凌,因為他們對被欺凌一事有不同看法而不斷爭執。故事本身具有當代社會意義,固然值得演出。然而,觀乎整個演出,兩位演員似乎未能跟前衛簡約的佈景建立關係。鐵支架式的佈景雖然甚有「監禁」的象徵意義,但演員的身體卻未能在「空蕩蕩」的舞台上找到支點,或是無法令自己成為自己的支點,以致演出氛圍與整個舞台設計格格不入。演員本身無法自然地自處於這個空間,可動式的鐵支架式佈景最終淪為一堆鐵架,無法協助演員或觀眾理解《小馬駒》的故事。

 

是次演出予人感覺演員排練不足,他們一直勉強在鐵枝架佈景中「寫實生活」,當他們無視了佈景的獨特性,觀眾亦只好無視他們不斷重複的爭執。當形式無法與內容結合,最終自然無法順利表達故事。誠然,如果換上寫實佈景,在場上放置一般家具對於演員來說可能會較易處理,只是這樣便會失去目前佈景的表達能力,對國內演員來說也算是失去一次冒險機會。

 

香港新視野藝術節中的《狂人》(不規則版)以魯迅的《狂人日記》作為材料,主要以形體劇場的方式呈現。觀眾一進場便看見五位演員穿著毛茸茸的誇張戲服,在台上和觀眾席樓梯或坐或跪。佈景簡約,只見地上有一個用光管框成的長方形。除了服裝和佈景吸引眼球之外,場規一反劇場「禁止」常態,反而一直鼓勵觀眾拍攝及呼籲他們追蹤其IG帳戶,亦讓人更加期待這演出會有多「狂」。

 

整體來說,演出有很多豐富有趣的劇場效果,演員肢體動作到位,表演很有生命力。導演在每個段落也安排了不少驚喜效果,例如走貓步、說唱等。每段演出也有其新鮮感,讓觀眾一直受到形式上的刺激。

 

可惜的是,與其新穎的形式相比,劇作的內容上卻乏善可陳,他們雖然選取了《狂人日記》作為其文本背景,然而小說的精髓卻沒有被好好提煉,表演內容大多只抽取了故事段落,演繹過後卻沒再深入發展。最終觀眾仍無法掌握他們選擇這個文本的原因,甚至劇中也沒有人替魯迅呼喊一聲「救救孩子」。

 

以上兩個作品都是當地團體與外國團體合作,同時都反映了相近的問題:形式看起來不錯,内容上卻還有很多發展空間。這亦表示只著重形式但內容空泛的演出必然站不住腳,我們在技藝上需要發展,同時對文本的理解亦要趕上,才不致讓演出流於表面。這些年,相信兩地的創作人都不乏機會與外國團隊交流,我們不斷地追隨外國劇場的步伐,但一直以來我們又在汲取甚麼?如果我們希望劇場進步,此時此刻我們需要做甚麼?

 

目前而言,歐洲劇場仍是大多數創作者的追隨目標,尤其以德法兩國為主。但我們除了學習他們的美學及其表演形式外,對於他們就演出內容所挖掘的深度,對其所用的精神或方法又了解足夠嗎?他們往往先對相關社會議題和文學作充分研究,再將研究成果整合成一個演出文本,繼而就其表演內容發展出特定的表演形式,環環相扣下才構成一個個優秀作品。相比之下,目前兩地的演出在形式上看似已掌握不錯,但其內容還是有所欠缺,致令演出容易顯得有形而無神。

 

也許,這是一個時機,讓我們重新思考我們的劇場繼續發展下去到底需要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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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穎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