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中的當代‧當代裏有保留:澳大利亞的芭蕾舞劇《睡美人》
文︰朱映霖 | 上載日期︰2019年1月21日 | 文章類別︰藝術寫作計劃學員評論

 

節目︰睡美人 »
主辦︰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
地點︰上海大劇院大劇場
日期︰27/10/2018
城市︰上海 »
藝術類別︰舞蹈 »

原著與創新的交融

 

《睡美人》(The Sleeping Beauty)芭蕾舞劇的版本是從流傳最廣的《格林童話》(Grimm's Fairy Tales)和 《鵝媽媽的故事》(Mother Goose Tales)兩個版本內的其中一個經典故事中演變而成,童話故事中又稱之為《玫瑰公主》或《林中睡美人》,更早起源於中世紀小說《佩塞福雷傳奇》(Perceforest)和《沃爾松格傳說》(Völsunga Saga)。這次澳大利亞國家芭蕾舞團(The Australian Ballet)的《睡美人》,配角如小紅帽、灰姑娘與王子等的出現,較貼近迪士尼動畫片的真人版。

 

在各個芭蕾舞劇團的演繹下,多年來已經出現過很多不同的改編版本,大眾對於原著的概念總會被自己曾經觀賞過《睡美人》不同版本的故事沖淡,以為自己觀賞過的版本就是原著。可是,當大家再遇到另一改編版的時候,反而會令自己回想起以往所觀看過的版本,因為眼前所看到的畫面跟自己回憶中的不一樣,比較起來總是覺得從前所看過的就是原著,眼前所看到的就是改編,但其實每個芭蕾舞團,都有屬於自己舞團的版本,大家都在改編,只是在編排上整體修改的比例之間有所分別。

 

這次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中的其中一個芭蕾舞劇《睡美人》,是由澳大利亞國家芭蕾舞團第五度造訪上海而帶來的作品。相較以往所觀看過的《睡美人》芭蕾舞劇,這個絕對是極盡奢華的作品。要論此版本有沒有當代性的話,可以說是接近邊緣的界線,偏向迪士尼的表演風格是唯一的當代性,但它在古典芭蕾舞表演當中的確有很多華麗創新的特色是其他芭蕾舞團沒有出現過的。古典芭蕾舞既要保留不能改變的表演方式,編劇亦不能與原著故事相差太多,否則連劇目名稱也要改一改才對,創新這方面就只能從佈景、服飾、配角等的較微小之處著手進行改變了。

 

色彩繽紛的世界

 

對於較少接觸古典芭蕾舞劇的觀眾來說,《睡美人》是不錯的入門選擇。這次澳大利亞國家芭蕾舞團的取材,是從一片色彩豐富、繽紛艷麗的視野開始。在還沒有開場的時候,只看台上簾幕的佈景已經感受到那種華麗的感覺。在開幕的瞬間,看到充滿豪華裝潢、金碧輝煌設計的宮殿建築佈景,加上一眾舞蹈員身上所穿戴的各款色彩斑斕、砌滿閃石裝飾的芭蕾舞裙子和頭飾,在現場伴奏的交響樂下,台上的畫面就如一幅包含了世界上所有顏色的圖畫。這時,在小孩子觀眾的臉上,會看得見他們的喜悅,但在某些成年人觀眾的臉上,卻滿臉疑惑,因為這眼前的一切,不知道應該要先著重觀看那一部分。顏色太多的舞台,其實難以令觀眾集中,因為沒有聚焦點,越看越覺得眼花繚亂。

 

美,的確是美麗的,分割每一樣東西來看的話,例如只看佈景設計、道具或服飾。可是,當所有色彩都湧現在同一瞬間的畫面時,而且又不是只有一幕的場景是這樣,每一幕也是七彩繽紛的,無論是森林的場景,或者是宴會的場景,出場的各個舞者的服裝色彩對比都很強烈,會有過度浮誇的感覺。通常舞台地板會用黑色的台板,但這個舞台是用白色的台板,明顯打造成歐洲巴洛克式的宮殿建築風格。本來這個白色台板能夠襯托出宮殿的氣派,但可惜台板有點反光,舞台燈光效果不明顯,而且用黑色膠紙把台板分格舖成四條橫行,弄成觀感不佳。

 

反之,依然有觀眾對於如此華麗的舞台魅力無法抗拒,甚至有偷偷拍照的觀眾。例如當睡公主被安排睡在佈滿玫瑰花的玻璃床上,那張公主床出現時,的確華麗登場得令人感到驚訝,不過他們正好用玫瑰花表達了童話故事中《玫瑰公主》這個名稱。換一個角度想想,匯集所有的顏色是澳大利亞國家的特色,包含了不同種族的文化、豐富多彩的大自然美景、多元化的社會形態均盡收眼底,就如同舞台上呈現的效果一樣,要吿訴大家這是一個以色彩讓大眾融合起來的繽紛世界。

 

交響樂和舞蹈員之間

 

大型芭蕾舞劇的另一吸引之處,是有交響樂團的現場伴奏。交響樂團指揮與舞蹈員之間需要有一定的默契,雙方才可以順利在整個演出過程中發揮應有的水準。

 

這次澳大利亞國家芭蕾舞團與上海本地交響樂團的合作,可見他們還在互相揣摩的新階段。指揮抓時間抓得太緊了,不論交響樂團員有沒有放好樂器準備好,已經揮棒開始,緊接著一篇又一篇的樂曲,在舞蹈員還沒有轉身站好的時候,又已經揮棒到下一頁樂章,令所有表演者也沒有喘息的空間,觀眾也看到緊張流汗。每次看到台上有舞蹈員差點跌倒,起初會覺得是舞蹈員的水平不夠好,但當再仔細看每一幕,除了因為舞台的台板很滑而容易使人跌倒之外,也是因為指揮火速轉換樂章引致舞蹈員未能回到停頓的一刻來準備下一個開始的動作。

 

純粹的交響樂表演有如此緊密的節奏是一流的演奏會,但當作為芭蕾舞劇的伴奏時,應該在每一節樂章轉換時有適當時間停留下來,尤其是當芭蕾舞員進行多個單腿轉、平轉、大跳或較多舞蹈員同時轉換位置等的動作時,一定需要讓舞蹈員有站穩舞姿的時間,也要讓觀眾給予表演者足夠掌聲的時間,才是交響樂團與芭蕾舞劇演員互相合作之間應有的節奏。

 

單純看舞蹈員的表現,平均是男舞蹈員整體的質素比女舞蹈員較好,無論是在群舞表演的排列、拍子的掌握、體能的展現、舞姿的控制等都表現出色,給人一種實在的感覺。特別是在雙人舞表演中,每位男舞蹈員在托舉女舞蹈員的時候,力量的展現和風度翩翩地輕放女舞伴的一刻令人加分。相較其他國家的芭蕾舞團,例如俄羅斯或南韓,男舞蹈員會比較粗豪地對待女舞伴。澳大利亞女舞蹈員的質素不太平均,因爲團內有來自不同種族的舞蹈員,所以在外形和風格上均有不同的民族特色。但當中有幾位特別出色,其中身穿紫色舞衣的紫丁香仙子,舞蹈技巧甚至比女主角更加優秀,展現出的優雅氣質和姿態令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女主角的表演實力都很好,多次能夠在沒有足夠音樂時間準備下,轉回原位接續下一節的演出,並在過快的音樂節奏下刻意減少一至兩個單腿轉,或在移動時縮窄自己在舞台上運用空間的範圍,讓自己能夠有多一點喘息的空間,應變力無可挑剔。不過,女主角在多個平轉時,身體稍嫌過度靠後,雙臂亦沒有支撐得很穩,這個不單是其一人的問題,其他群舞員的姿態也有相同問題,應該是該團的基本訓練沒有太著意這一點,但整團的舞蹈員都有很紮實的舞蹈技巧,雙腿非常有力,只是群舞編排及群舞員之間的協調方面仍有待改善。

 

大眾化的消閒娛樂

 

保留著古典芭蕾舞的所有傳統動作和編舞,卻在佈置、服飾和場景安排中包含了許多新嘗試。這次《睡美人》的婚禮場景,足足安排了一小時的演出是不常見的,較多舞蹈團會安排多一點時間給善良的仙子與邪惡的仙子進行對決,睡公主甦醒過來後便是完場,而這次著重婚禮盛宴的一幕,除了要令整個舞劇帶出歡樂的氣氛外,其他童話故事主角同時出現在睡公主的婚禮上,也是將和諧社會的信息帶給觀眾。

澳大利亞國家芭蕾舞團在這次劇目的婚禮場景上加入了新的角色,例如《冰雪奇緣》中的愛莎公主,是從前沒有在其他芭蕾舞團的《睡美人》演出上出現過的新賓客;即使是深入民心的角色如小紅帽與大灰狼,在婚宴場景上一同共舞也不常見。從這些新舊角色融滙在一起的出現,反映出澳大利亞國家芭蕾舞團在細節上的創新,能夠簡單直接地表達並實踐其當代性的一面。

 

藝術時代的新趨勢,令傳統的古典芭蕾舞劇在編劇上漸漸變得當代化,要如何改變才適合觀眾的需求,仍然是當代藝術家當下要面對的問題。始終在傳統藝術文化傳承方面,理應保留原有的版本,而通過不同國家的藝術團體合作,互相交流演變出的獨特風格,可以與世界各地的觀眾產生共鳴的感覺。觀看藝術表演要成為大眾消遣的習慣,劇本要普及化才可以容易對觀眾說出藝術家們想說的話。芭蕾舞劇演員只有肢體語言,相對於話劇演員更容易向世界的觀眾表達出內心的感受。古典芭蕾舞表演,有特定的表演技巧,是值得向大眾推薦的藝術,也是藝術項目中值得保留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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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喜愛舞台藝術與寫作,特別對於舞蹈作品擁有專業的知識,近年曾參與「世界文化藝術節2013:東歐芳華」演後開評-藝評寫作導領計劃、雙城開評:滬港藝評深度交流計劃(2018)、第十八屆澳門城市藝穗節(2019)等藝評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