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聲女神狄杜娜朵(Joyce DiDonato)的「戰爭與和平」(In War and Peace)音樂會以音樂宣揚和平,自2016年起已經在全球各大城市感動了無數的聽眾。飛躍演奏香港終於將這個精彩製作帶來香港,作為比爾斯飛躍演奏音樂節的開幕節目,除了令樂迷大飽耳(眼)福,亦肯定了音樂節的國際地位,實屬可喜!
數年前,狄杜娜朵原先計劃灌錄一張那不勒斯作曲家詠嘆調專輯,但2015年巴黎恐襲事件激發她開拓更宏觀的曲目,透過有關戰爭與和平主題的詠嘆調,微妙的引領我們經歷從傷害到寬恕,從動盪到和諧的旅程。這製作打破傳統演唱會方程式,由曾獲艾美獎提名的導演Ralf Pleger擔任舞台設計,加上Henning Blum的舞台燈光,Yousef Iskandar大膽而富有創意的視頻投影,和文利.柏魯圖(Manuel Palazzo)負責編排和演出舞蹈,增強了整個節目的戲劇性元素。
在演出開始前二十分鐘,狄杜娜朵已經以沉思姿勢獨自坐在舞台上,臉上有如破相,傷痕累累般的化妝,很適合上半場戰爭的主題。樂團出場後隨即演唱韓德爾神劇《耶弗他》中的〈恐怖場景、悲嘆場景〉。狄杜娜朵以尖銳而富力量的聲音演唱,完美表達出内心的痛苦。樂團的伴奏具火熱的戲劇性,富有表現力。縱使沒有了在後台的「開聲」時間,卻完全無損狄杜娜朵的發揮:可剛可柔的完美聲線、非凡的呼吸技巧和均勻的音調細緻入微,加上無可挑剔的咬字,完全展現她是在技術上和藝術上都是處於巔峰狀態的歌唱家。激烈的戲劇感,在里奧(Leonardo Leo)歌劇《安德洛瑪刻》詠嘆調〈拿起劍來,你這野蠻人!〉,簡直可以想像狄杜娜朵單槍匹馬地對抗大批敵人,返始之前的上飆升的顫音令人毛髮直豎!浦賽爾〈狄多的哀歌〉和韓德爾〈讓我哭泣〉哀傷而不沉溺,無與倫比真誠的直透靈魂深處。弱音完美無瑕!
下半場名為「和平」,狄杜娜朵洗去臉上的「傷痕」,換上了一襲水藍色長裙。三首韓德爾的詠嘆調是這一節的亮點:《蘇撤拿》(1749)中的〈晶瑩溪流喃喃流過〉,狄杜娜朵以窩心溫暖,輕巧流動的聲音描述自然森林的景緻;〈小鳥你在歌唱〉再次出現了的田園氣氛,樂團的小提琴手Anna Fusek拿起了牧童笛,如像化身為Papagena(編按:莫扎特歌劇《魔笛》的角色),吹得很生鬼趣緻,與歌手和舞者玩得不亦樂乎,搶去不少鋒頭!〈午夜過後〉(選自歌劇《亞利丹堤》),狄杜娜朵的顫音和同音反復等裝飾音的運用和花腔跑動,如煙花般璀璨,完美地完成了一趟從黑暗到光明的旅程。
由欽米尼亞尼卓夫(Maxim Emelyanychev)領導的金蘋果古樂團(Il Pomo D'Oro),為狄杜娜朵提供了至為出色的伴奏;朝氣蓬勃音樂的處理,不帶半點學究,還不時顯示出大膽的冒險成份,別具魅力。
文利.柏魯圖的舞蹈很優雅細膩,主要扮演不同的角色陪襯狄杜娜朵的演唱。他在帕特為紀念2004年馬德里火車爆炸事件受害者創作的〈求主賜天下太平〉當中擔任獨舞,身體語言美不勝收,完美地配合音樂虔敬的氣氛。
第一首安哥是Jommelli歌劇《阿提裡歐.雷戈羅》中的〈Par che di giubilo〉,台上各人載歌載舞,簡直像在看某紅透半邊天「圓舞曲天王」的大型表演……但感情是真的!快樂是真的!音樂家搖頭擺腦也不是裝出來的!
狄杜娜朵在兩首安哥之間的講話,未必是最激昂有力的和平呼籲,但「仁者無敵」,其真誠溫柔的分享,足以打動現場每一位觀眾。最後狄杜娜朵再加唱了 理察.史特勞斯的〈Morgen〉,古樂團的伴奏少了一點浪漫甜美,卻添了一份純淨祥和,巧妙呼應了「在這混亂的迷霧中,你要怎麼找到平靜?」這個由歌唱家向大家提出的問題。
聽了這麼多年音樂,總覺得音樂能表達世間「真善美」的講法流於牽強、迂腐和老土,但狄杜娜朵的「戰爭與和平」,卻真真正正令我反思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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