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日本作家東野圭吾的作品《解憂雜貨店》因電影版的上映,而在香港變得「紅」起來,中英劇團很懂得把握機會,在電影上映一年多後便搬演同名的舞台劇。根據維基百科,2011年開始連載、在2012年出版單行本的《解憂雜貨店》,早在2013年被日本焦糖盒子劇團的編劇成井豐改編為舞台劇,而中英劇團就是搬演這個版本(只是未知是2013年還是2016年版)。
筆者觀看舞台劇前,已先後閱讀原著及觀看日本版電影(其實還有大陸版電影,不過見到是由成龍飾演浪矢爺爺……),因此很明白《解憂雜貨店》能夠受人歡迎的原因:精妙的佈局、奇妙的時空穿越、寫信的懷舊情懷、感人的情節等元素共冶一爐,而能否保存這些元素,可說是舞台劇版本的挑戰。
原著中有多個諮詢個案,此版本則主要著墨於其中三個:鮮魚店的音樂人、Green River及迷惘的小狗(電影版也是如此),而當中以鮮魚店的音樂人的篇幅最多,基本上整個上半場就是講述他的個案。仔細分析的話,編劇選擇保留這三個故事也不無道理:主角三人組就是聽到音樂人創作的〈Reborn〉片段,才開始將該晚的奇異事件連結到丸光園,此外亦能為戲劇增加原創音樂的元素;Green River的故事則令浪矢爺爺思考自己的諮詢行為會否害了別人,因而發起「限期復活」,希望找出真相,結果發現自己的回信真的改變別人的一生,成為感動觀眾的橋段,同時亦解釋了為何三人會在該晚收到信;迷惘的小狗跟三人組有直接的聯繫,是全劇最重要的精妙伏筆,最終成為三人自我救贖的契機。
除了刪減諮詢個案,全劇最大的改動是開端部分。原著以三人闖入雜貨店開始,舞台劇卻是以浪矢爺爺年輕時跟皆月曉子無法結果的愛情開首,然後講述浪矢爺爺開始為別人進行煩惱諮詢,之後才進入三人的情節。這個改動明顯是要按時序交代故事源起,方便觀眾理解。
舞台劇版本在對白中加入不少搞笑元素,令這套溫情感人的作品變得笑中有淚,例如浪矢爺爺回到雜貨店渡過最後一晚,並要求兒子在車內讀自己的遺囑,兒子說父親還「生勾勾」站在面前,怎可能去看遺囑,立刻引起哄堂大笑。不過部分對白設計過於直白,例如敦也多次明言自己只不過是「廢物」、「無用的孤兒」、「沒法改變別人的生命」,筆者明白這些正是故事感人的地方——不論是誰都能改變別人的生命,然而實在無需宣之於口,因為故事情節本身非常精彩,相信觀眾能心領神會,過於直白反顯創作者自信不足,擔心觀眾感受不到。
把此作改編成舞台劇的最大挑戰,肯定是如何處理眾多人物及反覆的時空穿越,這是給導演以至舞台及服務設計的考驗。人物眾多的問題能夠借演員分飾多名角色解決,至於後者,導演盧智燊採用「淡化」的手法處理,並沒有追求還原各時空場景。在人物設定上,除了三人組的「飛仔」造型明顯具現代感,其他角色的造型沒有太強烈時間感。舞台設計方面,可說用盡了葵青劇院演藝廳的舞台:整個舞台向上傾斜,中央位置設計成室內,擺放不同(頗現代)的傢具;後方是收信的鐵閘,環繞室內的是燈柱和街道;舞台最後方是一段斜坡。這個設計可見創作團體無意打造實景,而著重靈活性──同一張床可以是浪矢爺爺躺的病床,也可以是迷惘的小狗的睡床,有需要時便利用舞台上方的字幕機顯示年份和日期。這種靈活性能保持整套戲的流暢度,甚至使不同時空的角色同時出現也不覺突兀,反突顯出舞台劇奇妙之處。
不過說到突兀,歌唱表演的一幕便教筆者在觀看期間摸不著頭腦。那時候,成為知名歌手的小芹演唱已死的鮮魚店的音樂人的遺作〈Reborn〉,其後鮮魚店的音樂人也現身「合唱」,這種時空交錯的安排可視作小芹完成了恩人的遺志,但及後其他角色進場,並撐起雨傘,意義不明。後來才知道是中場休息,所以安排完場前一場歌舞表演,雖然事後明白用意,但當刻的轉變實在太「跳tone」。另外一處缺乏說服力的地方是後段,當三人知道誰是迷惘的小狗後,敦也因接受不了而鬧情緒,甚至激動得翻倒了沙發。可惜的是那段戲的鋪陳力度不足,在觀眾的角度看過去,他的爆發程度未至於翻傢俬那麼強烈。
連同這次在內,筆者已是第三次看《解憂雜貨店》,對於這次演出,整體感覺是恰如其分,當然這樣下定論也許對中英劇團有點不公平,畢竟我一早知道劇情和佈局,難再有驚訝之情。或者以筆者身旁的女觀眾的反應較好:當她看到浪矢爺爺對敦也讀信後,便開始飲泣,我還感受到她身體的震動。我想,這是給中英劇團最好的「回信」吧。
(原載於2018年11月《三角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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