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Cardboard Citizens」是一個關注無家者議題的劇團，自1991年成立，一直通過劇場與無家者一同參與並帶來改變，劇團歡迎任何（曾）有無家者經歷的人士加入為成員，多年來以論壇劇場為製作重點，由無家者作為演員，走到無家者收容所、日間中心、監獄、街頭進行演出；亦會製作不同舞台作品關注當地房屋問題，並與「皇家莎士比亞劇團」（Royal Shakespeare Company）及「英格蘭國家歌劇團」（English National Opera）合作將作品搬演到不同舞台，擴展普羅大眾對議題的關注。由該團製作的論壇劇場巡迴演出（2016-17）《Cathy》收集超過640位觀眾對現行無家者政策之建議，促成《減少無家者法案》（Homelessness Reduction Act） 之訂立，經過三讀後，已於2018年4月正式立法。

Cathy & the launch of Citizens Do （照片提供：Cardboard Citizens）

呈現、介入、提案

論壇劇場《Cathy》的編劇Ali Taylor表示，劇作靈感取自1966年擅長以社會問題作題材的Ken Loach編導的電視劇《Cathy Come Home》，這部五十年前的作品令當時英國社會熱烈討論政府對無家者的非人化安置與住屋問題，並引發多個民間倡議組織成立，包括Crisis及Shelter。Taylor與Cardboard Citizens藝術總監 Adrian Jackson透過《Cathy》不單呈現五十年後無家者的狀況，更讓觀眾從女主角Cathy與業主、房屋部門的周旋，體會到房屋與福利政策的偏頗與僵化、非人化的安置與行政程序造成的不公，加劇Cathy面對的困局。因為業主收樓與租金暴漲，女主角就在觀眾眼前演活一幕幕小人物在大城市掙扎求存的狀況，面對政府職員按本子的行事方式，Cathy激憤的表示：「當你們沒有工作，你們都會變成無家者！」一語道破高樓價、租戶欠缺保障的政策下，人人自危的現實景況。

論壇劇場的後半部分，Adrian Jackson以丑客（Joker，論壇劇場觀眾與演出的橋樑）捉緊觀眾對劇中經歷的回應，果斷的邀請觀眾走上舞台，由觀眾變成「觀演者」（spect-actor）取代個別角色，試行改變的方法，之後再從觀演者在舞台的介入行動，詢問在席觀眾的看法，從觀演者的行動中討論、分析、拆解困窘的根源與體制之間的運作，對體制及其操作進行思辨，從而推演各種對應行動。部分觀眾可能較害怕走出來，他亦讓觀眾在席上給予意見，然後由原有演員演出其方法；部分場次設有網上直播，觀眾亦可以在網上即時建議及發表意見。四方八面的觀眾介入，令劇場討論氣氛熾熱，直到尾聲，丑客邀請觀眾對改善無家者的政策即時提出建議，並全部記錄，當中不乏租務管制、設立樓房空置稅、原區／個人化的安置選項等對房屋與福利政策的提案。

《Cathy》放映會的互動環節（照片提供：香港教育劇場論壇）

這次論壇劇場透過行動性的思辨，讓觀眾更了解身處困局的受壓迫者（《Cathy》一劇的無家者）置身的體制運作，並透過觀演者走上舞台進行預演，令行動具體呈現於舞台，讓觀眾一起討論，從而更深入了解體制，並推演出更多面對困窘的可能性。論壇劇場並非只在找尋一種撃倒體制的勝利方式，暴力的推倒體制或牽涉其中的人和事；亦非只是尋求單一解決方法而人人皆可運用為目的，而是透過劇場的虛擬與現實並存，觀演者介入舞台的行動，讓每位觀眾更認清現況。觀演者按自己的意願和認知，在劇場的框架下，透過介入各種行動，推進更理性更合適自己狀況的解決方式。《Cathy》最後結集觀眾對政策的建議，更是進一步讓觀眾在參與政策制定上走出新的路徑。

研究、倡議、同理

早在2014年，「Cardboard Citizens」具有無家者經驗的演員與關注無家者的倡議團體 「Crisis」合作，以「神秘顧客」的身份進行研究，演員走到當地負責房屋的部門，以單身無家者尋求協助，從中記錄有關部門的會面過程及回應。「Crisis」 其後發表研究報告《Turned Away》，發現單身的無家者常被拒絕作安置處理，甚至沒有得到任何評估下拒絕受理。《Cathy》巡迴演出後，配合「Crisis」的無家者「No One Turned Away」運動，以及下議院議員Bob Blackman 提出的相關私人草案，二讀期間，在上議院有關無家者之活動中《Cathy》再次上演，並即場向一眾國會議員提出首五項於論壇劇場巡迴演出時觀眾的建議。2018年4月法案通過並進行立法，「Cardboard Citizens」的無家者演員受到當地的房屋部門邀請，以論壇劇場的手法與部門職員探討無家者的困窘與人性化的支援，透過戲劇讓職員更了解無家者的狀況，切身處地的體會並思考自己身處之崗位的合適處理。

「Cardboard Citizens」凝聚無家者，透過劇場建立觀眾的對話，進而認識、釐清無家者在政策、經濟、社會文化層面的壓迫，通過觀眾的介入，以行動初步嘗試解脫壓迫的方式，從而更了解體制的運作與理路，最後從行動中集結改變的方案。結合社會組織與立法力量，「Cardboard Citizens」參與研究與提案，一步一步將行動由劇場帶到立法中實踐，並讓執行法例的相關行政人員對現況更了解與關懷。劇場帶來的新想像與新道路，需要劇場工作者對美學和議題更精密與深入的了解與探索，梳理出劇作的構作方式（Dramaturgy），結合虛擬與現實，倡議、組織、人民議政……讓你我在劇場和生活中活出更美好的世界！

（編按：「香港教育劇場論壇」於2018年7月11日，在「基督教關懷無家者協會」舉行參與式劇場放映室，與關注無家者議題的朋友一同觀看《Cathy》，放映後有簡單互動環節）

作者簡介：遊走戲劇教育、藝術行政、戲劇指導等不同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