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含蓄的曖昧看《青春的角落》
文:洪美芝
「青春不是人生的一段時光,青春是心情的一種狀況。」這是一位德裔美籍詩人 - 塞繆爾.厄爾曼(Samuel Ullman,1840-1924)於接近八十歲時寫的一首短詩Youth的首句。此詩的中文名稱被譯為《青春》,看過香港話劇團黑盒劇場「新戲匠」系列的《青春的角落》後,讓我想起這首詩。
就如詩中所寫,青春不是一段時光,而是一種狀況,那麼編劇林坤燿所寫的「青春」,是時光,還是狀況呢?此劇的故事背景定於2015年,有六位大學生在學校創立新媒體組織,名為Corner。他們由原來的滿腔熱忱,到後來因臨近畢業而產生的前途問題,讓各人對維持運作這個組織的態度有所不同,更因孫學謙(梁仲恆 飾)刊登了詆毀學生會的報導,而導致校方逼Corner提前交回房間及創業資金,令六人需要提早面對Corner解散的問題。故事設定六位主角均為二十歲出頭的大學生,同為學校組織幹事(俗稱「上莊」);上莊是現時大學生必做的五件事(讀書、拍拖、上莊、海外交流、兼職)的其中之一,所以說此劇描寫人生的一段青春時光,是合理不過的。編劇塑造他們的行為和對話時,更緊貼時下年青人的特色,例如在他們日常的對白中,加插了粗口及用WhatsApp通訊軟件溝通等,讓這種青春的味道很貼地。
那麼,他們的心情狀況又是否青春呢?眾多以青春為主題的電影中,主角們很純粹地堅持和追求自己所喜愛的人或事;又或者像《青春》此詩有寫及的「青春是勇氣戰勝了怯懦」;但編劇沒有花很多筆墨去寫年青人的純粹和熱血,而是聚焦在青春的曖昧。曖昧就是那種模糊不清、不明不白的狀態。看到編劇寫曖昧的篇幅,發現他是以寫青春為名,寫曖昧為實。劇中人物除了經歷愛情的曖昧,還有他們對事物和將來的曖昧態度。不過編劇的描寫過於含蓄,讓觀眾難以代入和產生移情的作用。
先由愛情的曖昧說起,況晴(黎瑩影 飾)於最後說出她因為喜歡孫學謙而偷錢,但編劇沒有預先埋下伏筆,失去了戲劇性,未能牽引觀眾。編劇設計了「我愛你,你愛他,他愛她」的錯愛關係,不過各人的關係只是維持在友誼的狀態,於劇中未有足夠的戲劇事件去展示「友達以上,戀人未滿」這種曖昧的狀況,而每段單戀的程度亦分別不大,令故事較為平面,欠缺層次。
當年青人要面對現實,他們在作出選擇時的猶豫不決也是曖昧的一種。劇中各人對Corner繼續維持或解散,大家所持的態度也見曖昧,是他們對自己的選擇並不堅定,還是基於他們對自己的前路感到迷惘呢?周海藍(白清瑩 飾)後來放棄堅守Corner而去了外國交流,是因為逃避,還是失望?孫學謙因家人死於毒品而投射到曾因販毒入獄的裘叔(黃珏基 飾)身上,他對裘叔表示憤恨,但於劇中並未清楚交代此支線的結尾;這些例子顯示編劇沒有提供足夠的支持讓劇中人呈現這個曖昧的狀態,令這種曖昧的說服力和感染力不強,導致角色顯得不夠立體。至於裘叔這個角色,是用以映襯年青人?還是以有經歷的人去提示這班迷失的青年,不要讓自己有遺憾呢?這個角色是一位上了年紀的人,他經常穿梭這個房間,令人感覺破壞了這班年青人建構的青春空間。
導演陳淑儀的處理手法乾淨清晰,台中放置了一個沒有任何道具的平台。戲開始時,由眾演員快樂地把道具放上平台上,砌成一間學校組織專用的房間(俗稱:Soc房),此舉清晰地象徵大家興奮地創立Corner這個組織。而於故事結尾,角色們因Corner的解散而需要把舞台上的道具搬走,變回原本沒有道具的平台。最後一幕,各人拿取了一樣較能代表自己的道具,並放置在一起,或許這是比喻他們於這裡的付出、貢獻和足跡,最後燈光打在這些道具上,然後從舞台上方有水滴下在當中的花盆,代表著對青春的灌溉,這些象徵意義既清晰又強而有力。
編劇的含蓄與導演的鮮明,恰巧是一種對比;兩人風格不一,究竟是剛好互補,還是讓主題失焦?從筆者的角度來看,編劇和導演對「青春」的理解和感受並不一致,故未能有效讓觀眾走進「青春」這個主題。
(原載於2017年12月《劇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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