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文化局主辦的第十七屆澳門城市藝穗節,剛於一月的兩週進行,節目遍及澳門的大小場地甚或是遊走的路線上,觀眾與表演者之間可說是零距離的接近,這樣的距離讓觀眾不只限制於「觀看」的經驗,在我逗留的兩天期間所看的五個演出之中,亦關乎身體的觸感、味覺、嗅覺,以及穿梭於澳門大街小巷的經驗。對於在非常規的地方進行演出,近年愈發湧現,並不算新鮮了,因此好奇,由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文化局主辦的澳門城市藝穗節所帶來的各種經驗,除了引領我進入從未踏足的空間以外,還會打開甚麼樣的經驗和想法,如果香港藝穗民化節能重新啓動的話,我們又能從中學習到什麼?
與城市連結的流動劇場
《我老豆揸巴士》是其中最貼近澳門故事的作品,夢劇場的創作人找來了已退休的巴士司機爸爸,跟觀眾坐在巴士上,娓娓道出個人的經歷和城市的變遷。可以體會到在退休司機們憶述自身故事的時候,也勾起了本地人點滴的共鳴和回憶。但未知是否因著素人演員的經驗所限,以致創作人設定的框架偏向平述,經驗上變得跟觀光旅遊的感覺相當接近,如果能在口述故事與形式之間探索更多,相信會讓這個流動劇場的形式化做更多不同的可能。我想像如果在香港做個「亡命紅van」版,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跨媒界的一人實驗
具有創新實驗意味的是來自台灣創作人馬維元的作品《錦堂》。有別於一般將不同設計元素並置堆疊的跨媒介作品,馬維元將錄像及視角元素運用得簡約而創新,在舊法院的黑盒劇場空間內,以醫院常見的病床掛簾劃出一個稍為放大了的病房空間,四個細小、約五分鐘的段落,並未有很完整的文字和故事,只讓觀眾跟著劇目及簡介的片段提示自行作聯想延伸。感覺更像去看一個當代視覺藝術的展覽,只是觀賞的時間被創作人在「演出」的框架下被設定了。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影像串流(live feed)的運用,馬維元刻意把玩和錯置真實和錄像,以致觀眾看見他半裸的身體拿著病人的鹽水支架,同時在高掛的聖母像中看見聖母的口在動(就是馬當下在唱歌的嘴);或是在最後他在病床上以仿似尿床地倒出影像化學液體,讓影像投影拼貼在這傾瀉的水的形狀裡面,讓生死並置於投放出的影像裡。作品反映出細小的創作團隊,讓創作人的意念可以跟形式可以有更深層的對話,讓劇場的設計美學與表演,比文字說得更多。
一對一的「演出」
《流浪兔》是生於內地,現旅居各處的創作人伊可的結合藝術療癒概念的互動式行為劇場。在公共的場域,伊可會邀請一名途人,進行一對一的互動作品,在互動中並沒有任何文字或對話,全在於開首伊可的引領和以後參與者以動作意會,兩種顏色的棉繩就是對話的「語言」,伊可與觀眾各執其一,成就獨一無二的經驗。可以說,這是一個沒有「演出」的「演出」,但因著創作人作為一個起動者,刺激到參與者對於周遭的環境或自身有一些新的體會,我亦從這過程中,體驗到在短時間內跟一個陌生人以非言語溝通的美麗和可貴。
盛載微少的機制 成為新銳劇場的發展契機
相對於近年愈來愈多不同的滲入城市的香港演出,我所接觸到的澳門城市藝穗節的特色是微小的觀眾量,以及這種劇場盒子以外的不同演出形式的可能。觀演的人數其實跟表演作品的優劣並無實在的因果關係,但卻是現行資助機制的常設標準。如果能夠有更多的空間支持對微小型創作實驗的鼓勵,誘發創作人離開常規框架的創作預設,進行更多演出者與參與觀眾互動想像的觀演實驗,或可讓本地的劇場藝術開拓出新的可能和空間。事實上,在各地表演藝術節盛行的當下,這類少於五人的小型製作,成本較低而且技術設定亦較簡便,相比大型製作更容易輸出海外巡演,也是有助年青或獨立藝術家發展和成長的良好契機;但香港暫時不論政府機關或是新進的演出場地經營者,還是著眼於大型的完整作品,依仗(能夠吸引觀眾的)節目名氣所帶來的安全感,大於吸納新形式和思維的勇氣。然而,我亦相信在機制轉變之前,新銳劇場創作人還是可以有更大的自覺和動力,在有限的創作資源下,嘗試開拓更多另類的表演空間和形式,讓各種藝術形式及展演空間有更多跨界及互動的可能。
(原載於2018年2月26日《*C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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