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羅克樂團,我會喜歡其英文名多一些——「B’Rock Orchestra」,因為那「Rock」,真的代表到他們的熱情。以這份熱情打破巴羅克音樂與現代的時代隔膜,更打破演奏者和觀眾的距離隔膜。他們再次提醒了我,音樂作為一種表演藝術的力量和感染力,是多麼的引人入勝。
老實說,我本來對這場音樂會的期望不大,因為個人對巴羅克音樂無甚感覺。音樂會的第一首樂曲,富斯(Fux)的《D小調序曲,N4》離不開我的預期,熱情如火的演奏者,技巧水平之高不在話下,作為觀眾,就好像望著一群音樂愛好者在台上「自得其樂」一樣。這感受,當然不單單在巴羅克音樂演出中發生(這音樂的取向很個人),在其他演出都很容易感受到這演奏者和觀眾的距離感,觀眾就好像來到演奏廳欣賞一個會動的展品一樣,我還是感受不到他們如何以這首音樂與觀眾連結一起。
要打破巴羅克音樂「古老」和「守舊」的固有印象是不容易的,要打開觀眾的心,從而去打開他們的耳朵去聆聽和理解它的美,加入一些簡單直接的小火花,足以引發起觀眾的期待和好奇心,去細心咀嚼接下來的音樂。第二首樂曲比貝爾(Biber)的《D大調戰曲,C61》,以明朗的心情出發,把原本以弓打琴製造敲打聲,以腳踏地代替,演奏者覺得有趣,都令觀眾為之一振,是個不錯的開始。在〈戰神〉的樂章中,低音大提琴手加入了一些「演技」:在揮走那張用作製造較類近敲擊樂的音色、放在弦線間的紙時,弄出可愛的表情,蠻風趣的,因此引起一浪笑聲,徹底打破了演奏廳原本嚴肅而內斂的氣氛。至少,我都變得更加投入和耐心去欣賞音樂中細緻和用心的處理。
德米特里.辛柯夫斯基,一位俄羅斯小提琴家和歌唱家(假聲男高音)。場刊中形容「樂評人和普羅大眾都喜歡辛柯夫斯基『發自內心的演繹』」,確實,他這「發自內心的演繹」不但能夠激發樂手的熱情,更能將這份熱情傳遞給觀眾。他非常強烈的眼神交流,加上自身揮灑自如的技術,時而輕巧,時而深遂的音色,真是一位有魅力的領袖,與樂手們十分有默契,個個都奏得手舞足蹈,儘管不時有點過火了,尤其是第一小提琴手不時太激動,有點破音。樂手間的交流成為了台上一個小小的戲劇,他們交換眼神,令到舞台上多了一份張力,這種交流都呈現在音樂上。在韋華第的《F大調協奏曲,RV569》,第二樂章需要樂手們十分小心翼翼地演奏每一個音,因為音準和音色的一致性成為建立這〈嚴肅沉重地〉樂章的關鍵。他們的謹慎成為了音樂的張力,辛柯夫斯基突然相對地沉穩的肢體語言不但給予樂手傳遞音樂的氛圍,更重要的是給了他們信心,即使有小小的瑕疵,都要自信地參與下一回的音樂編織。出來的效果是非常精緻的音與音之間的連結,及令人屏住氣,集中的音色。
音樂會愉悅的氣氛在下半場,由泰利曼的《A大調協奏曲,TWV51:A4,「青蛙」》繼續下去。音樂在他們充滿活力和鬼馬的演繹下令觀眾不時發笑,特別是第一樂章,辛柯夫斯基強調句子開頭的滑音,稍稍誇張的身體動作為表演加了樂趣,同時展示了他如何演繹和帶出「古老」音樂仍然有活力的特質。再來富斯的《D大調協奏曲「夜裡的苦與甜」,E112》,最令我興奮的是低音大提琴帶點性感而沉實的音色處理,這位富有表演力的Tom Devaere實在相當有吸引力。最後曲目是華麗、宏偉的韋華第《D大調協奏曲「莊嚴的聖老楞佐」,RV562》,以完整陣型來一個華麗的「完結」。
不過,音樂會尚未結束,高潮又是一浪接一浪。這位擁有兩種才能的辛柯夫斯基,竟然在安歌環節展示他假聲男高音的才能。婉委的音色,在音量非常小的時候,令人特別集中,好像慢慢把你抬上天空,溫柔而寧靜,聽得我目瞪口呆,不禁在鼓掌時說:「太過份了,為甚麼之前不唱歌呢?」。若只得一首安歌,就真的有點可惜了,幸好,之後還加奏一首《Va tacito e nascosto》,當中由他演唱,並有圓號伴和著,兩者的對話再次成為音樂舞台上的小劇場,都滿足了我想再聽聽他的歌聲的慾望。觀眾的反應十分熱烈,他們共奏了四次安歌,可算是多了半場音樂會了,這足以證明他們的演出成功吸引觀眾。
B’Rock Orchestra沒有硬將巴羅克音樂展示給觀眾,反而用自己生動、鬼馬和趣味的演繹呈現在音樂演繹上,簡單直接,使觀眾用心去領略「古老」音樂的「現代美」,是個很「Rock」而有魅力的演出。
香港藝術節《聲音之旅》
評論場次:2018年3月1日,晚上8時
地點:香港大會堂音樂廳
作者簡介:香港中文大學音樂系學生香港中文大學音樂系學生
照片拍攝:Mirjam Devriend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