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二、三月,又到香港藝術節的時期,也代表各表演藝術愛好者要經常進出各場地看演出。今年度的音樂節目的重頭戲,想必是丹尼斯.馬祖耶夫(Denis Matsuev)與俄羅斯史維特蘭諾夫國家交響樂團(State Academic Symphony Orchestra of Russia “Evgeny Svetlanov”)的演出,香港藝術節一共為他們安排三場音樂會,而且選曲饒有心思:清一色的俄國作品,每場的上半場是拉赫曼尼諾夫的鋼琴與管弦樂團作品,下半場則是跟舞蹈相關的管弦樂作品。至於香港藝術節為三場音樂會分別起了「植根」、「重生」和「再現」的標題,個人認為主要為方便宣傳,不用過度詮釋。
筆者只能欣賞尾場,不過在第二場結尾時,碰巧在文化中心,透過電視聽到樂團在克利斯蒂安.約菲(Kristjan Järvi)的指揮下的一輪激烈演奏,聲音非常澎湃,不禁想在音樂廳內聽到的會是怎樣。尾場首先演奏的是拉赫曼尼諾夫的《第四鋼琴協奏曲》,跟第二和第三鋼琴協奏曲比較,這曲的名氣低得多。樂曲伊始,小號手們從一連串急短而穩定的樂句中顯出他們的技巧,而且聲量的轉變也很順暢。不過第一小提琴的音色偏乾,而樂團整體的音色有點混濁,不太清晰。至於馬祖耶夫,他的琴觸很結實,彈奏時整個身體很筆直,雙手的姿勢也算很平。但在較抒情的樂句中,他的處理不算浪漫,陽剛味較濃。這點在恬靜的第二樂章中更明顯,他的演繹的流動感不高,取而代之的是「整齊感」,就像聽四部合唱作品,各聲部平分秋色,「四四方方」似的。樂團在終章經常展示出忽然的強奏,結尾更是一輪爆發,果真如筆者透過電視聽到的無異。可是樂團不夠細膩的弱點也出現,一些樂部的旋律被強勁的聲響蓋過了。
接著的《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延續了之前的演繹風格,開始時大刀闊斧的,不作太多修飾。獨奏與樂團的配合緊密,樂音的對位很整齊,有助他們營造緊湊的氣氛,但是樂團細膩度不足的問題依舊,約菲實在過於熱衷製造「爆棚」的聲響,以及急促減弱所得來的對比而忽略了細節,譬如在第十二變奏中,樂句的結尾的漸柔處理來得太快,使音樂失去韻味。馬祖耶夫在第十一變奏中使用較多的踏板,豐富了音色,提升了音樂織體厚度的對比,這跟他彈奏協奏曲時的方法不同。在彈奏最著名的第十八變奏,馬祖耶夫選取的速度頗快,他明顯著重織體上的遞增推進,而非音樂的抒情性。雖然第一小提琴不如之前的乾,但弦樂重複主題時缺乏溫暖感。馬祖耶夫在第二十一變奏中可說是盡情地「挫琴」,樂團也不遑多讓,演繹末段的〈末日經〉旋律時可謂是放煙花的不停轟炸,對於筆者來說,那是過火了,但顯然很多觀眾是相當受落的。
馬祖耶夫加奏了Liadov的《The Music Box》及普羅高菲夫的《第七鋼琴奏鳴曲》第三樂章。他以一貫的速度與力量彈奏後者,營造出緊湊的氣氛。反而前者是一首寧靜的樂曲,跟之前的曲目風格相去甚遠,而且他確實彈奏得有如音樂盒的鈴聲般。
下半場是拉赫曼尼諾夫的《交響舞曲》,這時不難發現整個樂團設在舞台較後的位置,不知是否為降低傳到觀眾席的聲量而作的安排。弦樂的音質較上半場佳,開首部分弓法相當齊整,非常具氣勢,連續的落弓亦加強了效果。沒有了鋼琴,觀眾能更清楚看到約菲的指揮動作,他的身體擺動得很厲害,在輕鬆樂段會向兩邊扭動,甚至不時整個人彈跳起來(據說他在該晚的「舞動」不及之前的演出)。他依舊喜愛製造強勁爆發並快速退減下來的效果,而樂團也明顯是精於此道,例如三位小號手在第二樂章中展現了出色的聲量控制,敲擊手的力度控制同樣叫人印象深刻。但反過來說,約菲的其他音樂演繹方法則相形見絀,旋律的氣氛推進比較平鋪直敍。有時強調聲量效果卻會帶來反效果,在某些樂段讓人以為樂曲差不多要完結(因氣氛被推得很高),其實不然。這種情況出現了好幾次,簡直像「狼來了」般。
雖說俄羅斯樂團的特色之一是那「爆棚」的聲響效果,但是否所有音樂都有必要不停強調這種效果?某程度上馬祖耶夫與約菲其實是「臭味相投」,同樣偏好強奏所帶來的刺激,這令筆者聯想到浩克(Hulk)這位以力量見長的超級英雄,而他們著重觀感刺激的表演風格,也跟超級英雄電影非常相似,亦確實吸引到不少香港觀眾,為他們報以熱烈的掌聲,特別是敲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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