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動遊戲收與放之間的平衡——明日藝術教育機構《紙船》
文︰謝鴻文 | 上載日期︰2018年2月7日 | 文章類別︰眾聲喧嘩

 

節目︰《紙船》 »
主辦︰明日藝術教育機構
演出單位︰明日藝術教育機構 »
地點︰荃灣大會堂展覽室
日期︰3/2/2018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當前世界的兒童劇場演出,完全無語言的形式有增加的趨勢。故事剝除了語言(沒有對白台詞),可以和孩子溝通嗎?他們看得懂嗎?這是經常先被挑戰質疑的問題。

 

從我看戲的經驗,以及觀察兒童觀眾的反應來看,這個假設性的問題根本不必在意,甚至是不存在的,僅只是成人自身錯以為兒童劇的表演一定就是要有「說」故事的誤解而已。然而,說故事此行為的「說」,這個字的語意不應該只局限於嘴巴上的口語敘說,如此認定就狹隘化「說故事」的意涵了。「說」更接近於表達的意思,可以是語言的表達和非語言的表達(身體),這般兼容才能豐富「說故事」的內涵與實踐。再說兒童的發展,本來就是從非語言表達過渡到語言表達,在嬰幼兒期還在學習說話階段,兒童自身已經能發展出一套「嬰幼兒語言」,運用擬聲、疊韻等方式完成他們和世界的溝通,甚至自己和想像遊戲(如對玩偶、玩具玩扮家家酒時)外在客體的溝通。

 

明日藝術教育機構演出的《紙船》,就是一齣幾乎無語言的演出,除了主人翁女孩滴滴說出了幾句簡短的「爸爸」,以及爸爸說了幾句簡短的「Happy Birthday」,此外幾乎都是無語言,但一點也不會影響對故事的理解。這個故事甚至簡單到用幾句話就可說完:滴滴生日這天,爸爸卻還是忙於公事,沒辦法陪她,於是滴滴幻想乘著紙船,與爸爸去冒險。兒童自由奔放的幻想,在這齣戲的處理皆以光影偶戲表現,舒緩安靜任黑白光影流動,想像中的世界卻是瑰麗多彩有趣,詩意隨著想像的河水開始波動,擴展流蕩出迷人的畫面。

 

可是,滴滴乘著紙船進入幻想世界後,每每只要轉換到真人演員出場表演,方才的詩意就會被切斷一些。尤其「嚕啦咧」這個角色每次他的出現,便有互動橋段,從念唱兒歌〈潑水歌〉中流傳最耳熟能詳的一段副歌:「嚕啦啦嚕啦啦嚕啦嚕啦咧,嚕啦嚕啦嚕啦嚕啦嚕啦咧,嚕啦啦嚕啦啦嚕啦嚕啦咧,嚕啦嚕啦嚕啦咧。」再依據此段副歌,邀請兒童觀眾一起做動作,要設計這些互動遊戲並非不可,只是導演可以再思索互動時間與頻率是否太過頻繁,似乎想讓所有孩子都能上場依樣學樣操作玩過一輪才肯罷休,戲的風格調性,突然自此熱絡升高成熱鬧歡愉,怎麼收實在是門學問。

 

接下來,兩位演員分別拿出海洋生物的布偶和孩子互動,更是把場面炒成沸騰狀態。海洋生物離開後,回到光影偶戲的場面,描繪紙船將海洋中的垃圾一一撞開,這裡觸及海洋生態環保的議題,構想很好,可惜段落執行時間太短,沒能更深入去探索如何解決海洋不再受污染,否則只是把垃圾撞開,不算是真正解決污染的問題,紙船也不能找到安定的所在。而這個紙船既然是滴滴的幻想替代品,紙船找不到安身立命所在,同樣意喻著人類將因自己的破壞地球生態,找不到安心生存的依歸。

 

「嚕啦咧」這個角色是由演爸爸的同一演員分飾,「嚕啦咧」熱情有活力,和爸爸嚴肅呆板如機械人形成強烈對比,這樣對照反映滴滴心中對爸爸的典範期盼。「嚕啦咧」的造型戴著羽毛頭冠,象徵某種原始部落,陽剛野性,也是孩子心中的召喚,希望爸爸暫時解開領帶、工作與手機,回到童年野性狀態吧。當滴滴和「嚕啦咧」開心的互動,乃至一起搭上一艘大紙船,再邀約兒童觀眾一起共乘,這裡的互動遊戲處理,則是必然需要,在歡樂表象下,會滲出一絲絲憂傷的情懷,彷彿訴說著當下香港也有太多兒童的情感心理如此需求,卻未被家長滿足依賴,只能微微地抗議著。

 

於是那艘以非紙類製作的「大紙船」,變得堅固卻又柔韌,代表著同舟共濟般的精神,帶給孩子心理一點點安慰。但回返現實呢?香港家長過於忙碌,忽略教養與陪伴,香港孩子生活與學業壓力過大……這些問題又不容忽視或藉由幻想逃避,兒童劇的責任也只能做到揭露問題,引發反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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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生於台灣桃園,現任虎尾科技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兼任講師、「SHOW影劇團」藝術總監、林鍾隆兒童文學推廣工作室執行長、北京師範大學校園戲劇研究中心特聘專家,長期在「表演藝術評論台」撰寫兒童劇評,為台灣極少數的兒童劇評人,並曾多次擔任台北兒童藝術節諮詢委員暨兒童戲劇劇本創作徵選評審。曾獲亞洲兒童文學大會論文獎、日本大阪國際兒童文學館研究獎金、九歌現代少兒文學獎、香港青年文學獎、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等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