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五月舉行的柏林戲劇節,從1964年由德國《今日戲劇》雜誌社主辦,經過半世紀的執行與調整,每年有七名評委到德國和瑞士、荷蘭、比利時等國的德語區劇院,從去年所推出的首演新製作當中,挑選出十部作品來呈現。
7月21至22日,西九文化區與香港歌德學院合作舉辦「柏林戲劇節2017講座」,邀請兩位現任的資深評委Eva Behrendt和Till Briegleb,於香港藝術中心主持講座。其中包括五位香港創作者和兩位評委之間的論壇交流,在兩天活動當中撞擊出許多有趣的火花。
就戲論戲別想改變世界
關於這個戲劇節的起源,Till提到那是在德國還處於分裂狀況下的時候,劇場有志之士普遍認為:「在社會主義下,一切都很重要,但不會進步。在資本主義下,一切都會進步,但甚麽都不重要。」所以,他們希望透過戲劇節,來呈現不同地區的德語劇場創作。
那麼,透過評委來挑選節目的藝術節,創作者的「江湖地位」跟過去的作品,是否也要被一併考慮呢?兩位資深評委都不約而同的強調,每次挑選的戲,都是就戲論戲,只看這個製作本身的高度跟深度。
的確,為甚麼要把導演過去的失手,或者過去的美好回憶,就幫這個製作直接扣分或加分?但是,要保持這樣的心態,實在是一種很大的挑戰。這次講座當中,還有一個「挑戰」引發了與會人士的關注:劇場可不可能改變世界?
Till說:「千萬不要這麽做,也不要這麼期待。因爲,那樣就天下大亂了。」Eva接著補充說:「劇場的真實性,是被控制,是被精準的執行出來的。生活裡面是不可能做到的,劇場行動跟生活行動之間是有實際區別的。」
我想,這個問題之所以會被大家所重視(跟期待),也許是香港的劇場同行們,對於劇場的教育性跟影響性,還是保持著一定程度的期待吧。相對來說,許多演出當中的「生活化」,其實是被嚴謹的執行出來的。Till表示:「這絕非所謂的『反戲劇』,不是的。戲劇是要被準確執行的,即便他看起來很生活,那都是被執行出來的。」
劇場的浪漫性跟嚴肅性
我們總覺得歐洲劇場因為政府的大量補助,所以可以進行縝密的製作規劃和執行。然而,到底怎麼樣的作品,才叫做好的作品呢?使用高科技跟多媒體的創作算嗎?
「多媒體的使用,在劇場當中已經不是新鮮事。但是,也産生了過度使用的問題。不管是即時轉播、多畫面剪接、預錄視頻的加入與互動,或者其他我們想像不到的手法,有時候反而帶給我們困擾跟困惑。我們有時候會感覺,劇場裡的浪漫性,怎麽好像就這樣輕易被打破了。」Eva不無遺憾的這麼表示。
針對好作品的定義,Till認為好作品應該讓人思考。德國觀眾習慣到劇場去思考:「看戲需要做功課,看戲就是去思考。作為德國人,特別是劇評人,我覺得看戲之前就是要做功課,這已經是一種習慣了。因為,德國劇場當中,嚴肅的東西,可以思考的東西一直很多。」
但是,上班已經那麼忙了,我們進劇院還要繼續燒腦嗎?而且,複雜的戲劇形式跟內容,豈不是對觀眾有更進一步的要求?香港歌德學院主任回應說:「我想看到跟我的生活有關的劇場演出,我想知道我面對的世界、社會和議題。我不要一直坐在家裡的沙發看電視,我想跟其他人有連接。」
不斷創新的劇場工作者
每位與會者,都可以事先看過今年入選的十部作品。在觀賞的過程中,我們發現所有作品都有或深或淺的導演印記,而不是所謂「原汁原味」的去呈現「劇作家劇場」作品。
兩位評委表示,雖然德語世界也有專屬的新劇本藝術節,每年有超過二百個新劇本問世。可是,德國劇場早就是「作者(導演)劇場」的天下。各種形式的開發,不同表演類型的混搭,一直都走在不斷創新的路上。
也就是說,用文學性來理解或呈現劇場,老早就不符創作者跟觀眾的理解跟期待了。然而,如果用這個觀點來看中國話劇,那麼,中國話劇似乎很少有作品屬於「今日戲劇」了。香港劇場工作者的創作手法,反而更貼近世界劇壇的脈動。
這次講座也反映出香港同行們,對於表演技巧學習和成長的渴望。許多親身到德國看過戲劇節的朋友表示,即便是在導演劇場的嚴密執行當中,他們對於演員們的表演還是印象深刻。這一切是怎麼做到的?香港可以如何從中學習?
看來,接下來的類似活動,還可以有進階式主題論壇或工作坊的設計。這次活動所引發的參與和熱烈討論,也證明了香港劇場界想要與時並進的追求,一直都在。
作者簡介:生於台灣,美國紐約大學(NYU)人類表演學藝術碩士。從事文化與演藝策劃近20年,近年長時間在上海工作生活。曾擔任三年的台北藝術節藝術總監,2010上海世博會「城市廣場藝術節」總導演。他所撰寫的《我的看戲隨身書》和《我的看舞隨身書》,雙雙獲選為誠品書店「年度好書」。
照片提供:西九文化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