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的藝術。在你心中的劇場又是怎樣呢？這回鄧樹榮戲劇工作室的藝術總監鄧樹榮先生請來意大利即興喜劇導演Enrico Bonavera一同製作《鄧樹榮專業演員實驗室展演》，各自引領一眾年青演員實踐他們的藝術，分別創作出新編的意大利即興喜劇經典《熟女脫獨嘉年華》及改編自《你為甚麼不是Steve Jobs？》的《我點解要係Steve Jobs》。

                       《我點解要係Steve Jobs》                                                        《熟女脫獨嘉年華》

這兩個劇目都是在一星期內於西灣河文娛中心內接連上演，而有趣的是他們的風格走向兩個極端，倘若觀眾打算看畢兩個劇目後作比較的話，便會發現他們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卻正好體現劇場的多面體。先搬到舞台上的是《熟女脫獨嘉年華》，是改編自意大行劇作家卡洛．果多里（Carlo Goldoni）的經典作品The Good-Humoured Ladies，以戲中戲的形式發生。在劇的開始，演出的監製（杜雋饒飾）拿著麥克風走出來，向觀眾宣傳因爲導演和演員都失了蹤，因此節目需要取消；與此同時演出的舞台監督（丘嘉熙飾）走出來向觀眾說，演出還會繼續，改由劇團的後台工作人員們擔當演員，以最簡約的舞台展示現代版的《熟女脫獨嘉年華》，於是真正的劇目便在一陣吵鬧過後正式展開。故事的主線是關於一眾年輕男女的在愛情裡你追我逐的遊戲，當中夾雜著演員從戲中跳出來，重新執起後台工作人員身份，呈現演出同時後台運作的蝦碌場面。

緊隨其後是另一個作品《我點解要係Steve Jobs》，是改編自鄧樹榮早前的一個作品《你為甚麼不是Steve Jobs？》。導演透過Steve Jobs一生的哲學重新反思生活，編作一班學員在課室等待瑜珈老師出現，繼而展開的眾生相，其中以片段式呈現不同的故事，例如昂山素姬的愛情故事、日本武士切腹的過程等，探討關係生、死、愛等不同生命裡必經的課題。於筆者眼中而言，觀看一個多小時的演出尤如觀看貝克特的《等待果陀》，究竟瑜珈課室內發生甚麼事，演員們做甚麼瑜珈動作也相對不太重要，觀眾真正在看的是演員們在空間內生存的狀態，從一幕幕舞台的畫面刺激大腦觀照生活。

如果硬要在兩劇間找共通點，筆者則認爲可從結構上發現到類似的情況，兩者均用上了一種特定的元素以編排畫面，並呈現於觀眾眼前。《熟女脫獨嘉年華》用上了意大利即興喜劇（Commedia Dell’Arte），一種源自於約十六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街頭賣藝雜耍，主要講求兩個重要元素，分別是即興與面具。即興並非指演員不用排練便在台上任意發揮，背後有一套高度技巧化的即興模式，演員將其熟習，才能在舞台上依循這套模式展開即興。而面具則是幫助演員將角色定型，好讓觀眾打從第一眼即可知道角色的性格，其中包括博士、軍官、年青情侶等。而《我點解要係Steve Jobs》則加入了瑜珈的元素，瑜珈其實是古印度六大哲學派別之一，運用古老而易於掌握的技巧（即不同的體位法、呼吸法、冥想法等），改善人們生理、心理、情感和精神方面的能力，是一種達到身體、心靈與精神和諧統一的運動方式，從而提高人的靈性。意大利即興喜劇與瑜珈均能使兩個作品在文本以外，添多一個層次，令畫面更為豐富。

一部成功的喜劇當然是要令觀眾捧腹大笑，而劇情節奏是主宰笑點的一環。在《熟女脫獨嘉年華》中，一連串插科打諢製造的錯摸在節奏上控制得宜，配合演員沒有多餘枝節的形體，確能讓觀眾理解箇中樂趣。唯劇情推進的交代上仍有改進的空間，其中一段故事線是關於Ronald（陳家傑飾）追求Constance（廖浩雯飾），可是女方卻一直不為所動，更用計想把男方戲弄，然而到了劇的後半部分，當男方要弄假成真與Constance的姑媽（丘嘉熙飾）談戀愛時，Constance又突然說自己愛上了Ronald，更在聚餐裡忽爾牽著手說是真愛，有點教人摸不著頭腦，難以信服。在上文曾提及過面具是意大利即興喜劇的重要元素之一，在《熟女脫獨嘉年華》劇中，真正使用面具的情節只有眾人聚餐的一場戲，演員們戴上面具的一刻，似乎未能透過聲線或形體充份表現出面具本身代表的性格，純粹戴上面具讓演技誇大。

另一邊的《我點解要係Steve Jobs》加入瑜珈，的確能使觀眾更為靜心，經歷導演準備各個關於生命的段落。尤其在瑜珈老師（陳令智飾）出現後的一段，最教筆者印象深刻。她講述一段關於瑜珈修道者步入死亡、回歸生命洪流（恆河）的故事，正好為整個演出譜上一個更高層次的總結，在劇中所講述種種關於貪、嗔、痴的事都變得不再重要，只要達至心靜無念的境界，便能好好直視生命本質。唯獨有兩點若可改善，相信劇作能予觀眾更好的經歷：其一是在演出的前半部分，每一個段落都不太長，普遍在兩至三分鐘內完結，導致燈暗（Black Out）經常出現，筆者會理解導演為了讓觀眾更能體會片段式的感覺，然而每段燈暗的時間略嫌較長，燈亮後舞台上的變化卻不大，令觀劇經驗變得斷續，或許燈漸暗（Light Fade Out）及燈漸亮（Light Fade In）的時間縮短，更有效呈現預期效果；其二為某些段落較為冗長，以武士切腹為例，舞台上有一位演員由台右上方（Upstage Right）走到台左下方（Downstage Left），後面放映著一幕幕關於武士切腹資料的簡報，觀眾既難於短時間內吸收大量的文字，再加上沉默的環境，使段落變得過於死寂，加入少量背景音樂並將文字變得簡約，相信觀眾更能接收導演的念頭。

在整個展演中，創作者致力將兩個最初不屬於劇場的元素加入文本，放到舞台上，當中有成功的部分亦有可改善的空間，這次也是一趟令人享受的經驗。如果你喜歡看關於形體的細節，更會得到多一層的享受，演員們的肢體動作整體而言非常利落，沒多餘的部分。除此以外，另一個讓筆者感到驚喜的是在演出的過程中及場刊的文字裡，深深感受到一眾年輕演員是一致用心地完成整個演出，倘若未來有其他演出是讓人期待的。

鄧樹榮戲劇工作室《鄧樹榮專業演員實驗室展演》：熟女脫獨嘉年華

評論場次：2017年4月27日，晚上7時30分

地點：香港西灣河文娛中心劇院

鄧樹榮戲劇工作室《鄧樹榮專業演員實驗室展演》：我點解要係Steve Jobs

評論場次：2017年4月30日，晚上7時30分

地點：香港西灣河文娛中心劇院

照片取自鄧樹榮戲劇工作室Facebook專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