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次觀賞的是由香港話劇團主辦的「好人不義」。雖然劇本的取材是一個永無止境的議題:公義與憐憫,但編劇鄭迪琪也處理得恰到好處,台詞一針見血。故事敘述一位回流返港的牧師張宇,在某天重遇舊友何昌律師後遇到的一連串事件。張宇因一次在街上巧遇陳喜婆婆,看到她跌倒在地上並把她扶起送院。怎料反而被她誣告,指控他駕車把她撞倒。他在走投無路之際,找何昌幫忙但反而引發一堆永無結論的爭議:公義與憐憫。究竟張宇是應該堅持公義還是懷著憐憫的心去背棄公義呢?
佈景設計師王健偉對於這個具爭議性的議題也有獨特見解,他將空間分割成兩條平衡線,將整個佈景呈現在兩個互相對立的空間裡──陳喜婆婆的住所(基層)和公園(休憩空間)是兩個不會相遇的空間。有如正義與憐憫一樣,兩個有衝突性的概念只能永遠各自在平行時空生存、永無共存之時。唯一需要斟酌的是,編劇設定公園這地方的表現糢糊:在香港每個地區也有公園,但似乎公園帶給普羅大眾的印象是露宿者的居處、白領休憩的地方,而並不與喜婆婆的基層住所對立。編劇並沒有交待喜婆是住在板間房還是公屋,這點亦對設計師處理劇本以及將概念形象化帶來一定難度。再者,張宇和何昌的身份背景設定較模糊,他們是社會上中上階層的人嗎?憑他們的衣著打扮、職業便能猜測他們的社會地位。那為何不將公園設定為豪宅(何昌的家)呢?值得讚賞的是,設計師從舞台美學的角度也能充份地呈現編劇和導演想表達的事件。 製作團隊還特意安排觀眾在入場後選擇兩邊的座位,顯然是導演別有用心,希望帶出人生就是選擇。不單是劇中的牧師張宇要選擇公義和憐憫之間的決定。更要帶出觀眾也得要作出選擇,不能置身事外。唯一可挑剔的是,兩面台容易見到對面的觀眾,筆者在觀賞此劇時亦能清楚地看到對面觀眾的表情,專注力也相對減低。此外,由於視線受阻隔,觀眾未能夠欣賞到劇末放在兩邊的舊電視內的影片。
「舞台佈景並不是單純的背景,而是一種情境。」[1]整個舞台空間也是運用幾何圖形組成,兩邊各用至少五個正方形邊框重疊組成一個空間。一端的是喜婆的住所,另一端的是一個公園,而中間擺放著一張辦公桌以及一個放滿法律書籍的書櫃。設計師巧妙地運用了整個舞台空間塑造出三個主要情景。其他三個則是延伸出來的情景。六個空間分別為公園、律師樓內的會議室、陳喜的住所、街道、火車站和展覽空間。而轉換場景的時候便會使用放置在地上的軌道 。這種設計是富有功能性的,只要將正方形木框左右移動,便能把空間搖身一變成為另一個場景。而佈景中的正方形框是用啡色紙皮包著木支架,相信設計師是希望用一些最普通、最容易找到的物料用在佈景上。紙皮亦象徵著香港基層人士的賺錢工具,他們依賴賣紙皮為生。故事中喜婆經常推著放滿紙皮的手推車,而紙皮的價值卻非常低。設計師為了反映現實社會的狀況,而選擇了用紙皮在佈景上,隱喻社會也由基層建構,例如劇中的公園就是靠基層的建築工人來興建。唯一令筆者摸不著頭腦的是既然基層人士如喜婆視紙皮如寶,為何設計師還會用紙皮來建構喜婆的居所?這做法豈不是讓觀眾一再懷疑紙皮對喜婆的價值?由於劇本內容相當貼地和寫實,設計師選用物料和道具時也要相對謹慎。比方説用紙皮來建構喜婆的居所是否恰當?相信若果用鐵取代紙皮效果會更寫實。此外,筆者明白同時亦相信設計師的動機是希望建構一個有屋頂的空間給喜婆的居所。但若要觀眾看得到,唯一的辦法是造一些支柱若隱若現地呈現在觀眾眼前,就如上文所提到設計師設計了幾個正方形邊框並把它們有規律地並列在佈景上,框與框之間的狹縫讓觀眾就像局外人去窺望別人的住所。
「舞台上的設計作品並不具有獨立生命,它的特殊在於針對單一演出。沒有了表演者,設計的存在不具意義。」[2]這正正説明了設計師與演員的關係。劇場的演出是一個團隊製作,任何一個崗位也不應被忽略。而喜婆的住所正正是社會基層人士的縮影:住在一間狹窄的房間裡,滿載著他們生活所需的物品,舊式的水壺和電飯煲,還有掛滿衣服的牆。喜婆與他的丈夫徐福同住,由於徐伯行動不便,喜婆為徐伯每天疲於奔命,還要照顧他。相信設計師花了很多心機在設計喜婆的住所,無論大型佈景還是小型道具(如枱上的筷子、湯匙和徐伯的便椅)也看得到設計師的用心。再者,舞台的中央放著一張會議枱,兩張辦公室椅和一個放滿法律書籍和紅酒的書櫃。由此可見,這是一個律師的辦公室。這個辦公室空間沒有像喜婆的住所和公園裡有一個屋頂 。此佈局令我聯想起正義女神,她是象徵著公正和道德。她被蒙著眼,手拿著一個天秤,代表客觀、不徇私、一視同仁的平等精神。舞台佈局分了左、中和右邊,其中法律辦公室在最中間,象徵著公平,公正和平等。但是劇中的律師何昌顯然是在法律界打滾了一段時間,做這份工也是為了賺更多的錢。他為了擊敗對手而屢次勸喻好友張宇利用這個機會協助他打倒對家律師Terrance Ko。不知道這是不是設計師的用意,希望觀眾反思,到底正義重要還是憐憫重要?
令筆者驚喜的是劇末的展覽,劇場多年來的不變其實需要破格創新。這個演出不但保留著既有的舞台劇場空間,還注入新的元素──將舞台空間化身為展覽空間。劇末張宇和何昌帶出所有展品到台上,展出一些物件,包括律師的守則、喜婆家中的物品和一本聖經。
整體來說,是次的演出的水平是相當不錯。筆者非常欣賞導演、編劇、設計師以及演員的付出。雖然此劇還有進步的空間, 但以一個新劇本的劇目來說已經是超出期待的作品。當中佈景設計師花了很多心機塑造出的不單只是舞台空間,還聰明地運用這個狹窄的空間化身成為展覽空間,讓觀眾也能在欣賞演出後設身感受社會的民間疾苦,令觀眾引起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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