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tage製作的舞台劇《D 之殺人事件》由港人劉浩翔擔任導演及演男主角高士德,以及由澳門人鄭君熾編劇,而兼任作曲編曲與音樂總監的潘君保、填詞的金鹰跟編舞的張月盈亦為澳門人,換言之這是齣港澳合作的音樂劇。
《D》劇還是齣政治寓言劇,編劇用了十分貼近現實政治狀況的筆觸,描述神秘人D聘請高士德到角村調查一宗失蹤案,原來D是異見人士莫莉(鄭至芝飾),她跟男友包大貴(徐偉賢飾)目睹角村中大部分人將政權領袖高主教(麥智樂飾)視作宗教領袖般盲目崇拜,該政權名為「紅晶教」,諷刺共產政權的創作立場已是呼之欲出。莫莉跟大貴誓要逃離表面幸福和諧但實質沒言論、離村自由的角村,可是二人被打壓成「政治犯」,分開囚禁於角村內的不同地方,令莫莉要找外人高士德入村追查男友的下落。另一方面,高士德的女助手啤利喇(溫卓妍飾)在查案過程中亦成為遭囚禁的政治犯,戲的高潮便是高士德找齊三位政治犯後向高主教反擊並遠離角村。
劇中很多人物事物、台詞是取材自現實生活,無論是以「高教主」來影射一位對教會規條看得僵化的姓高藝人、以信徒聖物「紅晶」來使人聯想到王晶或基本法、毛語錄,還是以「最緊要聽完話後有著數嘛」來道出盲目順從獨裁政權跟滿足私利的關係、以「速度平穩咁宣誓」來影射準立法會議員憑顛覆傳統的宣誓方式抗議不公義的選舉制度,皆見在諷刺效果的處理上務求令觀眾一看或一聽便意會到創作人要諷刺甚麼,就算是「呢度係你屋企嚟㗎,就咁走咗去呀?」(控訴不滿眼前生活的人選擇移居外地而非嘗試改變不滿之處)、「由受害者變成加害者」(控訴民主自由遭扼殺的人反認同政權扼殺別人的民主自由)這種觀眾未必能感同身受、認同或要想一想才可理解創作人寫甚麼的台詞,其實都是些簡單直接、道理不算深奥和能夠串連某些諷刺戲的控訴台詞。
填詞人以填出劇情發展和反映角色的心境處境為創作目的,劇中的歌曲《飛》便以「自由的清新空氣總會被榨取,為逃出生天終究都會有恐懼」等歌詞,言簡意賅地把創作目的實踐得夠徹底、精警及唱、聽來舒服,值得留意是歌曲《光明天空》的歌詞主題、意義跟《飛》差不多,但於「現實與虛假那臉孔,令我的桃園發瘋,誰料那石頭擊碎,活在我懷內的夢」這段歌詞中,用了較深的比喻組成不算流暢的句子,在演員唱跟觀眾聽來便不及簡單的《飛》般具感染力,觀眾亦難接收到歌詞的意義。潘君保創作的旋律和編曲有著八、九十年代流行歌的特色,即聽來不複雜,快歌予人夠爽夠勁而慢歌情感流露直接、樸實之感。
看見《D》劇的宣傳品,沒有表明此劇是政治寓言劇,明顯是想多些不同政治光譜的支持者入場看戲,令建制派支持者見到那些盲目追隨高主教的角村村民,也想想自己是否盲目的一份子。《D》劇從不複雜、不重視懸疑氣氛的查案劇情,到台詞歌詞的簡單和一針見血,再到旋律編曲的樸實,編導的原意看來是原汁原味地將獨裁者操控民意與維護自由民主者喪失自由的社會現象濃縮、寓言化起來,但濃縮、寓言化時又要避免太花巧的戲劇處理令戲的真實感失真失焦,教觀眾(尤其是建制派支持者)切實看清楚所謂「社會撕裂」是怎麼構成及自己有否成為社會假和諧的幫兇。
劇中以邪教處境彰顯獨裁政權的荒謬,看來是貼近現實而不算太花巧(高主教確似毛澤東或北韓的金正恩),真正脱離現實的劇情是高士德跟幾個角村政治犯反擊高主教時,高主教戴上從啤利喇搶來的一塊琥珀後被附在琥珀的女鬼魂 (啤利喇那已離世的媽媽)上身兼戲弄,主教竟像瘋了般呼籲村民(信徒)們毆打他,村民們又真的毆打他,打完一陣子後主教便退位,高士德跟幾個角村政治犯在退位後即可離村,整段鬧劇戲的編排相當兒戲兼令觀眾難信服和共鳴,現實裡一個宗教/政權領䄂(高主教)怎可輕易被一個外/敵人(高士德)脅持?追隨高主教多年的村民們為何敢毆打主教而不質疑主教何以變了女鬼魂的聲音呢(縱使一直盲目追隨,然而村民們面對高主教的突變,眾演員的反應便虛假)?高主教清醒後怎會那麼容易退位?他向來是重視權位的人啊!要稱讚是演高主教的麥智樂與演啤利喇的溫卓妍,能將被女鬼魂上身的說話、神情與身體狀態演得甚神似。
綜觀全劇,大部分演員都有不俗的歌藝,只是可能未熱身的關係,總感到頭幾首歌在音準上有小失誤,後來的歌曲卻人人越唱越好。舞蹈或形體動作的編排與演繹是《D》劇一大強項,眾村民手握長棍轉動並把角村叛徒圍困的動作設計結合了粵劇場面的處理,篇幅小但視覺上夠豐富,而徐偉賢在火紅燈光下除了把包大貴誓要逃離角村但又心感恐懼的心境唱得入戲外,那心境亦同時靠身體動作和步伐演活。包大貴跟重視錢與權位的高主教爪牙包大富(馮志佑飾)透過歌曲《鐵石心腸》將兄弟之間的敵對關係唱得如罵戰,唱時雙方用身體的氣勢壓向對方,似隨時動武,場面充滿引人入勝的戲劇爆炸力。
台上的高主教穿上皮草,也許有觀眾認為雍容華貴,亦有觀眾認為是無視動物生命和政治不正確,一件皮草能彰顯社會的對立,是個聰明的戲劇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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