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的烏托邦》是「新視野藝術節2016」其中一個受各方關注的本地參節作品。負責牽頭的都是流行音樂圈的朋友,今次嘗試用舞台藝術這媒介與擅長的音樂、影像元素結合,成就今次的演出。
在評論《剎那的烏托邦》之前,我想跟大家交代一下,下筆之時新視野藝術節完結已一段時間,並且在11月20日舉行了「對論藝術節」藝評人論壇。當中其中一個討論焦點便是:究竟何謂新視野?「新視野藝術節」多年來為我們帶來很多充滿新鮮感的節目,而隨時代進步,不同媒介之間的界限也逐漸打破,我們通常都不能將某作品單一劃分為「戲劇」、「音樂」或「舞蹈」等等的種類,於是便衍生了「跨媒體藝術節目」。主辦方正是將《剎那的烏托邦》歸為此一類別。
誠然,《剎那的烏托邦》包含的元素相當豐富,重頭戲「音樂」更是整個作品的靈魂,結合影像、形體演出,將創作團隊對「烏托邦」的聯想呈現於觀眾眼前,觸及的題材甚廣,由生老病死等老生常談,至流行文化、成長、居住、孤獨等議題都有涉獵。
我們或許會因為議題貼身而有共鳴,然而作品是否真的能夠為我們帶來新視野?我們又是否應該滿足於單單將「新視野」等同「跨媒體藝術創作」?這些問題,不論作為創作人,還是進場的觀眾,都十分值得深思。其實對創作人而言,「新視野」從來不應該只是一個要達成的任務,無論是否新視野藝術節中的作品,他們每創作一個作品都理所當然地應秉持著「新視野」,不斷地嘗試,不斷尋找最適合的演出方式、挑戰當代受眾的觀感和情緒。「新視野」是一種基本的創作精神、一種態度。
在《剎那的烏托邦》中,我們可以看到這種精神嗎?個人而言,我認為是比較弱的。
從製作層面而言,我們不難見到創作團隊對「烏托邦」的願景,單是台上的演員,老中青三代已合共四十多位,在謝幕時大家浩浩蕩蕩站在台上,凝聚力也很強。幕後群策群力更不用說,單是《無敵哪吒》已需要動員多位來自香港聲樂學院的小朋友參與錄製,其製作規模及心思絕對值得肯定。掌聲是送給這份眾志成城的熱情,以及製作團隊願意成就這樣的機會讓眾人走在一起,相當難得。
演出為分為九個章節,章節以「老年」、「中年」、「青少年」逆向地舖排,而每一個章節基本上以一首歌曲作基調,觸及人生之中不同的課題。單論歌曲,我最欣賞周耀輝的詞寫得富有詩意而不艱澀,很能引起共鳴。首推當然是在演出前已在網絡上瘋傳的《銀髮白》,由林二汶、岑寧兒主唱,以髮色象徵歲月的流逝,通俗易明,而富畫面的描繪,配以兩位歌者幽幽的聲線,也是相當動人。
最為上腦的「耳蟲」則必數第七章中的《模》,明快的曲風,簡單分明的旋律,連歌詞具重覆特性:「趁我們還有青春/趁青春還有我們/趁我們還會突然的笑 /突然的喊/突然的唱……」以這一種重複的模式去呼應現時年青一代倒模式一樣的成長,也是合適的結合。
另外,我也很喜歡《住》及《剎那的烏托邦》,尤其後者作為Finale,剎那終於讓我感受到烏托邦的單純而快樂,令人動容。歌曲方面每一首也是心思之作,謝幕之際周耀輝似乎暗示有機會推出音樂專輯,如真的事成,相信也是樂迷之福。
然而,若論劇場作品卻是令人失望的,片段式的結構是意料之內,但畫面零亂雜碎的程度是不能單以「蒙太奇」的手法就扯過去,既看不到章與章之間的關連,也看不到章節集合起來形成一個怎樣的烏托邦。章節之間通常以演員的走動、或一兩段煞有介事的形體連接,處理上有點突兀多餘,未能做到簡潔流暢,而且用意也不大。
某些畫面無疑是美麗的,例如《銀髮白》時,以俯視角度拍攝蜷伏在旋轉舞台的演員,並即時投影在紗幕上,一首關於逝去年華的歌,配合初生嬰兒的模樣,是相當有趣有扣連,可惜兩位歌者的出場與畫面格格不入,焦點亦因此模糊了。類似的失誤於《剎那的烏托邦》中屢見不鮮,令人不禁懷疑導演處理的時候只著重局部呈現視覺效果,而忽略整體藝術性。
另一樣不滿足的是我看見創作團隊取材很多生活元素,但看不到如何將這些素材昇華,呈現於舞臺上的都是一些見慣見熟的老調子東西,以近乎典型的劇場遊戲方式呈現人的出生、死亡、由親密到疏離、由信任到猜疑、社會隔膜、匆忙急速的生活、兒時多美好等等,基本上沒有進場的朋友都大概能想像到會是怎樣的畫面。好,呈現之後,又如何呢?這些元素如何呼應「烏托邦」呢?究竟這一個半小時不斷的「蒙太奇」拼湊出一個怎樣的烏托邦呢?如能帶領觀眾走到更深的反思和討論、如能將不同的藝術媒介找到一個最佳的契合點,相信就不用靠著歌曲苦苦支撐,「新視野」也不會只是「跨媒體藝術」的代名詞。
作者為新視野藝術節2016 ─ 藝術節再想像:新銳藝評人招募計劃四位入選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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