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太空》以2017年特首選舉為故事背景,透過一個由盛轉衰的大家庭,喻意香港當下的困局——依靠內地才能生存,強者努力學習新的潛規則,奮力反抗者只會失敗收場,千瘡百孔的家庭必需正視問題根源,只有親力親為收拾殘局,才有機會重現希望。
《香港家族》是2017年香港藝術節重頭戲劇節目,總共有三部曲分別上演,雖然三齣演出各有關連,卻也能獨立成篇。第三部曲《香港人太空》以家庭為主題,正如編劇龍文康在場刊中所言,家庭結構正在隨時代轉變,過去大家庭圍坐吃飯的場面將會成為歷史,如今更多獨生子女家庭,甚至選擇不生兒育女。故事中的黃家正是如此,大哥黃秋榮(潘燦良 飾)有四兄弟姐妹,自己卻只有一個繼女瑋仔(黃呈欣 飾),大家庭雖然張力處處,動輒爭吵不斷,卻也是互相最強的支持,作為獨生女的瑋仔只有羡慕,渴求家庭溫暖及面對孤獨的回流生活,最後戀上最年輕的叔叔黃冬東(楊偉倫 飾),也是順理成章的發展,更何況瑋仔只是繼女,跟黃家並無直接血緣關係。
故事雖然以家庭為題,實有意諷刺當下香港。黃秋榮長期在內地經營生意,養活了自身一家之餘,也是各兄弟姐妹的精神支柱,各人對他必恭必敬,卻也有說不出的不滿,可謂是又愛又恨,正如黃秋榮對於內地親密生意伙伴婷婷的態度——既要依靠對方,也不能說沒有愛意。晚飯那幕,黃秋榮本來打算帶同婷婷到家中吃大閘蟹,結果卻因為連串意外而甚麼也吃不了,他叫婷婷不要來吃飯,電話中簡單的幾句——「我知道」、「我謝謝你」,暗示兩人的尊卑關係,而黃秋榮在內地時,大概也要經常如此卑躬屈膝。黃家不能沒有大哥黃秋榮,正如黃秋榮也不能失去內地。
依靠內地並非問題,問題是遵守潛規則的無奈,以至間中要顛倒是非的荒謬。二妹黃夏美(蔡運華 飾)曾經在街上阻止意外,卻也因此惹上官非,最終出現情緒困擾,似在反映勇於說出真相者,最終卻被標籤為不正常人士,情況跟替泛民特首候選人辦事的瑋仔一樣,明知沒有勝算,卻仍勇於一試,她的鈴聲還是佔中的《撐起雨傘》,心情似是仍然停留在兩年前,這正是最強的呼應。當劇場再次響起「一起舉傘,一起的撐」時,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憶起當日曾經奮力一試的熱情。
全齣高潮可算是停電那幕。由於意外頻生,以致米飯煮不成,大閘蟹也半生不熟,黃秋榮憤怒得跑到街上買來新的電爐和電飯煲,結果弄至全屋停電,原來要一家人齊齊整整吃頓飯,從來都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正是這時,黃秋榮發現身處的舊屋發出奇異聲音,原來早已被白蟻入侵,大妹黃春萍(黎玉清 飾)的解決方法是翌日找公司的職員來幫忙,黃秋榮卻說只能靠自己處理,這句喻意深長——香港即使盛世不再,輝煌外殻快蓋不住百病纏身,但只要再次相信自己,不再假手於人,除去白蟻,定必可再起死回生,彷彿是在提醒香港人,同時也是對香港的期許。
《香港人太空》全劇近一小時三十分鐘,在沒有轉換場景的情況下,仍然沒有悶場,導演方俊杰在節奏控制方面應記一功,編劇龍文康的故事也驚喜不絕,五個角色關係錯綜複雜。演員方面,飾演大哥黃秋榮的潘燦良最為突出,信心滿滿甚為壓場,例如當他意外弄跌掛在牆上的裝飾畫時,反應不疾不徐,拾起來看兩眼再慢慢放好,自然得差點讓人以為是劇本的一部份。《香港人太空》屬驚喜之作,台前幕後陣容強大,演出既回應社會、家庭的轉變,也呼應香港大環境,只可惜筆者無緣觀賞另外兩部曲的演出,無法一併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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